《飒女将与笑门神》(女儿国七辣之一)作者:苏打
出版日期:2011年4月22日
【内容简介】
在她的印象中,专业归降人的样貌是委琐的、是卑贱的
没想到本尊却是如此俊逸、英挺的高大男子
只可惜谦卑过了头,一言一行都让人心底不由得想冒火
更有股想将他好好捉直,命令他挺直腰杆的冲动
不过也难怪他这样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软骨头态度
只因一直以来希孤城始终无法拥有强而有力的依靠
所以当她这个协和将军傻傻的以修城门而停驻在此时
他这个脸上天天挂着谦卑笑容的希孤城笑门神
就开始设计她亲口承诺要永世保护、培养希孤城
她心疼着他为实现目标所做的所有牺牲
然后不知不觉地在心中累积成一股深深的爱恋
她很清楚他的眼底、心底只有希孤城
她愿意等,自以为是的作着两人长相厮守的美梦
但结果却是他与另一名女人早有婚配……
嗯!新系列,新开始。
不过,由于作者没有更新,更至今没机会被创意大神附身,所以……嗯……你了解的,挑战“一千零一次爱在心底口难开”暧昧老梗极限,以及因不具备足够脑容量,再加上无法克制的惰性使然,而总爱一次搞定一年甚或多年长系列的旧戏码继续上演,当然,还是最天马行空、乱七八糟、艳光四射,且本人写来最自在的古代架空。“期待苏打现代系列的姐妹们,虽然大概不会有太多,但还是要很抱歉地请你们左转下楼,一年后再见,如果没有意外,嗯……如果……”
所以,在跟鬼族八名劳苦功高的兄弟姐妹挥手说拜拜,并祝福他们生生世世幸福后,我们现在迎来了七名美艳无双、倾城倾国、舌尖嘴利、武功高强、气势夺人,还总是互相撑腰“以上评语经过《风情千种》中那可知上下五百年的女主角戚千里专业鉴定),热爱欺负唯一弟弟,且原本各各不想婚嫁的女子,看她们在周遭那些全由男子主政的国度侵扰、好奇、觊觎下,如何趾高气扬、傲气凛然又柔情似水地一一将其降服,如何让原本乌烟瘴气的天际上现出那道道绚丽的七彩虹光。
是的 ,这次没有什么让人快转、皱眉,并令苏打脑细胞加速坏死的阴谋诡计(最好如此),有的只是七个少女沉入爱河,并勇敢追爱的甜蜜故事(希望甜蜜),七位因被爱神箭射中红心而为爱痴狂的优质男子(绝对优质),以及苏打对每一份爱情降临时、心动间、转折处较费笔力的气氛烘托及细腻铺陈(诚挚希望),所以请安心享用。
最后,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并请千万、千万不要忘记继续支持下去。
祝身心愉快,一切顺心。禾马文化既苏打关心您。
楔子
人们说,那地方,天空是七彩的,泉水是脂凝白的,男子比女子少,歌声及笑声比话声多。
人们说,那地方,女子至上,男子退散;女子穿裤,男子穿裙;女子把持国政,后宫淫乱,面首无数;孩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人们说……
但无论人们如何打探,那些真正经由女儿国女儿家腹中孕育出,那最器宇轩昂、魁伟有雄姿的女儿国男子,他们充满男子气概的俊挺脸庞上永远只会露出那最倾国倾城的一抹似笑非笑,然后将所有耳语留在风中,潇洒策马前行,只为能早一日赶回“虹城”,重回他们女儿国七辣那最最傲然且迷人的风采羽翼下──
一名帅气、随兴,专门协助友好邦国平叛御敌的飒爽女将;一名行踪诡秘,断案如神的智酷女尹;一名日日坐于斥候肩上号令群雄、保疆卫土的娇俏女帅;一名风度翩翩,外交谈判桌上迷倒众生的靓丽女爵;一名天天摸鱼打混,却政和令申的狡慧女相;一名左手覆雨、右手翻云,却热爱伪装柔弱的烈火女卿,以及她们身后,那最美艳无双、睥睨天下的呛辣女皇。
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享受幸福都还来不及,谁还有空管人们怎么说!
第一章
大雾之中,一座城孤零零地坐落在天禧草原西角,沙乌江东畔。
这座城不大不小、不圆不方,尽管城墙高筑,却没有护城河;尽管城中看似仍有人烟,但城门楼上,却没有悬挂任何一面象征其归属的旗帜。
此刻,这座名为希孤城的城门上围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人,正透过城墙垛口向远方草原眺望,仔细凝视着大雾中那阵诡异的漫天飞沙,专心聆听着沙尘中的震天杂杳马蹄,而其余人,则好奇地对身下被砸了个缺口的城门指指点点、比手画脚。
“鞠先生,您看出点动静来没有?”
半晌后,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转头望向身旁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剑眉清眸,器宇轩昂,但装扮却规整得有些古板,甚至老气的布衣男子──鞠滕郗。
“东边。”任沙粒吹打在坚毅的脸庞上,鞠滕郗来回移动着那双恍若可穿透迷雾般的清明眸子,沉稳地说道:“人员战力十足,战术变化得当,统领指挥若定。”
“东边?”循着鞠滕郗的指示向东边望去,老者看着那一片沙尘,微微皱起眉来,“光听声您就听出来啦?不过话说回来,那是哪家的啊?”
“看不出来。”鞠滕郗淡淡道,尽管明知这个回答会让身旁人有些惊恐。
但他确实看不出来,而之所以看不出来,不仅仅是由于那阵障蔽视线的沙尘与迷雾,更在于那群战士在冲锋陷阵之际,并无举旗。
是的,没有举旗,没有高举任何一面足堪代表或辨识其归属与来历的旗帜。而这样一支刻意不显露身分的谜样军团竟能拥有这样高的战斗力,以及如此强的凝聚力与指挥作战能力,想见绝不会是那些过往总流窜在天禧草原上的流匪,占地为王的割据群雄,抑或是那些政权不断变动的小国杂牌军。
相当耐人寻味……
“这可不妙啊!竟连鞠先生都看不出来,那我们得准备谁的旗子才好?”
果然,听到鞠滕郗的话后,那位真正掌管希孤城城务的倪老头有些伤脑筋地再度望向他。
“暂不挂旗。”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鞠滕郗最后一次望向那支明显已取得绝对优势的谜样军团后,缓缓一回身,“时间差不多了,大伙儿该去准备了。”
“好的,鞠先生。”望着鞠滕郗如同过往般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倪老头也不再多语,转而和声催促着身旁那群还在议论战事的城民们,“好了、好了,都别看了,干活儿要紧……对了,护膝呢?鞠先生跟我的护膝哪里去了?都这时候了还不送上来,你们想等什么时候才送上来啊……”
就在希孤城城民开始熟练且平和地布置一切时,城外天禧草原上那大获全胜的东边部队将领们也不再追击流寇,而是就地收兵,然后秩序井然地返回暂时营地,并在清点过后,依序进入将军帐中,条理分明地开始呈报战况及伤亡人数。
这座临时搭建的将军帐,与他国将领的营帐相较,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唯一特殊的,是此刻立于将军帐中的将领们,有半数都是女子,而那名高坐椅上聆听战报的将军──云苧穆尔特──也是女子。
她年约十八、九岁,一身飒爽英姿,但冷若冰霜的小脸上神情却异常淡漠;五官精致绝伦,束在小巧银色战盔中的发黑如墨,但双眉间却有股奇怪的紧绷。
尽管身穿一袭轻沾尘土的战袍,尽管坐姿有些率性、随意,但她那双膝交迭后斜斜摆放的修长双腿,不仅彻底显现出她高身兆窈窕的身材,更让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寻常人少有的贵气及霸气。
“将军,情况大致如此。”
“知道了,让众家姊妹弟兄好好休息,明日论功行赏。”听完各营参将的战报后,云苧将左肘拄在座椅扶手,手背撑着下颏,言简意赅地说道:“小八,被咱们投石机砸坏城门的那座城是哪家人家的?”
“报告将军,没人家的。”就见云苧一唤,一名身材娇小但行动迅捷的女子倏地由云苧身后出现。
“没人家?”听到小八的话后,营中一名年纪较大,且身经百战的中年女参将──包参将愣了愣,“这年头还有没人家的城池?该不会有诈吧?”
“本来是有人家的,但他们那位其实也没待多久的临时主子前几日带着全部人马赶回东英国争王位去了,所以现今暂时没人家。”
“就算暂时没人家,咱也不能欺负人。”揉了揉眉心,云苧冷冷站起身,将别在腰际的古怪面具戴至脸上后,简洁有力地派下令,“走!”
“是的,将军。”
众将官一声应答后,立即随着云苧出帐,在她优美又利落地飞身上马后,迅速摆出队型,将她围在其中。
可怪的是,当云苧一行人轻骑纵至城门前,才一勒马,未待斥候上前开口表明来意,城门却缓缓开启了,而后,一声沉稳且磁性的男子嗓音清朗地响起──
“希孤城城民鞠滕郗等恭迎将军进城。”
而一待鞠滕郗话声甫落,跪在他身后的城民们更是整齐画一地齐声喊道:“希孤城城民恭迎将军进城!”
这什么跟什么?
望着城门内以一名布衣男子为首,恭敬跪成两排的中高龄民众,再望向他们身后不远处那两牛车的织锦、银锭、珍宝,以及牛车后一排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云苧本就微皱的眉心更皱了。
“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发现来者没有动静,鞠滕郗立即双手高举向前一拜,而他身后的所有人也行动一致地朝前一拜──
“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着那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口号,云苧的左颊忍不住地微微抽搐着。
“没动静啊!鞠先生,他们是不是不满意千岁?或许我们该讲万岁好些?”感觉着前方半晌都没有反应,跪拜在鞠滕郗身旁的倪老头有些忧心地低声问道。
“不急,静观其变。”听到倪老头的话后,鞠滕郗不慌不忙,低眉敛目地低语着。
“搞什么呀……”瞪着那群莫名其妙跪拜了半天,且半晌都没人抬起头来看看情况的人们,云苧不耐烦地嘟囔两句后,随即唤来包参将,低声吩咐之际,一边将自己的弯刀刀鞘取下,递至她手上。
就见包参将点了点头后,立即策马至最前延,扬声说道:“我家将军请诸位起身。”
女子?
听到这个声音后,跪在地上的众人蓦地愣住了,忍不住左顾右盼地低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会是女的啊?”
“糟了,那我们高价聘请的驻城丫头不就白搭了?”
“传令者是女子,不代表将军也是女子啊!”
“这倒是,搞不好这传话者是将军大人的红粉知己也说不定……”
“请大伙儿稍安勿躁。”当身后出现一阵嗡嗡的低鸣声时,鞠滕郗向倪老头轻语一声后,又一次行起了隆重的跪拜礼,“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敢问贵城主事是哪位?”而这回包参将学乖了,未待鞠滕郗身后那群老迈苍苍的城民依样画葫芦再吼一遍时,便连忙劈头问道。
“小民是暂代主事之位的鞠滕郗。”向前跪爬了几步,鞠滕郗有礼有节地俯首说道。
是的,暂代,因为他的正式职称,其实是“专业归降人”,而任务目标,则是以最平和、谦恭、卑微的态度,迎接所有进城列强,并尽可能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
“我们将军说了,先前与流匪交战时,战事意外波及贵城城门,对此,将军实感抱歉,因而决定,贵城门的毁损部分,我军会尽快修复,并且以此作为赔偿。”
赔偿?
听到包参将的话后,鞠滕郗微微一抬眼,然后在望见那把伸至他眼前,上镶各式宝石,明显比自己城里端出的珍宝名贵数十倍的刀鞘时,略略思索、沉吟一会儿后,脸上扬起一个谦卑得不能再谦卑的笑容。
“区区城门小事,怎劳将军挂怀?将军恩泽普及万物,仁德无双,吾等感佩在……”
未等鞠滕郗朗声将那些溢美之辞说完,他身前的包参将突然压低了嗓音,低喝一声,“你,过来!”
“是。”听到包参将的话,鞠滕郗二话不说立即爬跪至她身前,而头,依然没有抬起,“敢问大人有何指示?”
“快别废话了,让你收,你就收!”包参将恶狠狠地瞪着那谦卑得令人火大的鞠滕郗,然后将刀鞘一把塞到他的手中,“有地方休息没有?”
“有。”
“那就别废话了,带路!”
希孤城里专用来招待达人贵客的迎宾阁中,此时充满了美酒、美食、美乐,以及一群看来年岁似乎有些偏高,却依然恪尽职责,努力装嫩的中高龄花花美男。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云苧所准备,只可惜,这位主角根本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因为此刻的她早被那头疼宿疾折磨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但为不扫城民的兴,也为让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有机会喘一口气的下属们放松一下,所以她才会在那名谦卑男子的陪同下,与几名参将一齐坐在这面仅可望出、不可望入的大竹帘后头。
而这名谦卑男子,自是向来有“专业归降城”之称的希孤城,那最受城民信赖,也同时最受四周邻邦邻城鄙视唾弃的“专业归降人”──鞠滕郗。
只不过尽管招待的贵客明显兴趣缺缺,但鞠滕郗却一点也不敢大意,毕竟今日的归降对象与过往曾出现的,在性别与行事态度都大为不同,以致让城民在归降流程的安排上有些手忙脚乱,完全没有了过去的流畅。
不过,她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当真只是路过、赔罪?
虽依然低眉敛目且谦抑地跪坐在一旁,但鞠滕郗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现今坐在正位上的那名女子,这位女儿国专门负责协助友好国平叛、御敌的协和部队统领──协和将军。
老实说,鞠滕郗还真有些不敢相信此刻这名面无表情的丫头,就是人们口中总以“鬼罗刹”三字称之的协和将军。
传闻说她虎背熊腰,单手可举十石巨弓;传闻说她面貌丑恶,一张血盆大口让人见之骇然;传闻说她薄情苛刻,对待下属如狗,动辄打骂、杀伐,传闻更说她性好采阳补阴,好男色之至……
尽管最后一点尚有待证实,但如今看来,传闻果真只是传闻,一点也不足信。
无怪鞠滕郗心中会有如此感慨了,因为摘下脸上那骇人作战面具的云苧,尽管身材较寻常女子高身兆,那集傲气、贵气、霸气、英气于一身的气势也确实逼人,但她的行为举止,却与一般女子无太大差异。
此时的她,左手撑着左腮,慵懒地靠坐在榻上,眼眸由头至尾都没有望向帘外的歌舞表演,只是轻轻低垂着,而由侧边望去,那微微扇动着的长睫毛,以及精致、小巧的绝美五官,着实无法不令人惊艳。
她虽一身战袍,但那战袍的样式却有些令人咋舌,斜扣在左肩上的银扣长披风背后,有着用银线精绣着的女儿国标帜,上半身合身的高领短衣,显见是以西羽山中那刀枪不入的猛白虎皮革制成,而同样材质的短裤,以及长及膝上的长战靴,更令她那独露在外,膝上、裤下的双腿显得那般雪白、匀称且修长,而她双腿交叉且轻贴的坐姿,更是那般优雅、动人。
不可否认,鞠滕郗确实相当意外,意外这名协和将军的年纪,意外这名协和将军的绝美,更意外这名协和将军眼底那恍若半个月未曾阖眼的疲惫与黑晕,以及她眉心间那紧皱不去的折痕。
“苧将军。”当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紧盯在云苧的眉间过久时,鞠滕郗已不自觉地开口了。
“嗯?”云苧动也没动地冷冷应了一声。
“小民虽不才,但略懂脉要之法,不知苧将军愿否让小民与您分忧?”
“嗯!”云苧的响应虽依然那样淡漠简洁,但她却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伸向鞠滕郗的方向。
响应之所以简洁,是因为她已经头疼得快炸掉了!
五天了,忍受这磨人的头疼已整整五天了,但由于先前由女儿国携来的药物早已吃尽,而运送补给药物的马儿还在路上飞奔,所以现在只要有人能让那股侵蚀掉人所有意志与神智的痛意暂时止却,就算要她撞墙她都愿意,何况只是小小的把脉。
“不知苧将军可否接受针灸治疗法?”用指尖轻触着那只雪白无瑕的藕臂前方腕脉,半晌后,鞠滕郗收回手,恭敬问道。
“嗯!”口中虽“嗯”了一声,其实她从小就怕针,甚至还会晕针,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想再多废话,要针就针,要晕就晕,只要能解痛,什么都好!
“请苧将军稍候。”
跪退至竹帘旁,鞠滕郗低声且仔细地吩咐着帘外人,务必要精确无误地取来他所需要,那最不会引起争议,且可清楚表明无毒的银针,毕竟面对这样一名一开口,便足以左右希孤城命运的特殊人物,尽管到目前为止她的所有表现都还算和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苧将军,一会儿小民将……”待银针取来后,鞠滕郗必恭必敬、举案齐眉地跪爬至云苧身旁。
“不用告诉我了。”早已头痛欲裂的云苧不耐烦地冷冷说道:“要扎快扎!”
“是。”
看样子真是疼疯了,要不怎么会连原本清润的嗓音都沙哑了……
听着云苧淡漠却有些紧绷的嗓音,他头抬也没抬地应了一声后,便将眼眸定在她身上,仔细观察着穴位,然后快、狠、准地将手中银针一根根地扎入。
还挺规矩的嘛!
微微瞟了鞠滕郗一眼,因为云苧相当意外他的细心及快速,特别是他银针刺入的部位明明包括了她的额旁、脸颊、手臂、掌心,但他几乎连碰都没敢碰到她的肌肤一下,并且下针的动作更是又轻又细微,让她几乎感觉不到银针刺入肌肤的任何痛意,而她等待着的晕针感,也神奇地一直没有出现。
真的,好像不那么疼了。
想不到这专业归降人的技术还不错,并且由头到尾手指触及她肌肤的时间更是短得不能再短……
又瞟了一眼由进城后都未曾抬起头望向她的鞠滕郗,她这才发现,这人其实并不像他说话时语气透露出的老气横秋,样貌也不如传说中的委琐、卑贱,而不知为何,隐隐之中,她竟还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庶民所能拥有的浩然正气。
此外,她还发现他顶多大她个五、六岁,衣着虽嫌老派了些,却相当干净,长相更可以说是俊逸、英挺,只可惜态度恭敬、谦卑过了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心底不由得想冒火,更有股想将他好好捉直,命令他挺直腰杆的冲动!
但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况且专业归降人确实也不好当,动辄得咎不说,万一闹不好还得杀头,也难怪他会养成这样万事小心、溢美之辞说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外加唯唯诺诺的软骨头态度了……
在脑中的思绪纷飞之中,云苧的眼眸,缓缓阖上了。
“不知苧将军是否……”
凝视着那平放在案桌上的白皙皓腕,当鞠滕郗觉得时间差不多,而欲出声询问,但未待话说完,他的身旁突然传来一个轻之又轻的低语──
“嘘!”
嘘?
愣了愣,他终于抬头望向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已悄悄入睡了。
低下头,鞠滕郗淡淡笑了笑,因为作为专业归降人这七年多来,他还是第一回为希孤城迎入这样一名看似淡漠,却豪爽的奇特“女”将军,而由身旁那幅美人托腮轻入梦中,并且眉心间再无轻皱的绝美风景看来,这回的归降工作,大致还算顺利。
暂时、应该可以如是想。
第二章
为负起维修希孤城城门责任而暂在城内停留的两个月,大概是云苧六年征旅生涯中,睡得最舒心的日子。
没有那形影不离的头痛,没有那刻不容缓的军情,没有那一件追着一件的加急文书与夜以继日的急行军,有的只是充足的睡眠、轻松的心情,以及一场马球赛……
上苍,一场马球赛?
对于马球迷来说,这简直就比大胜十回还鼓舞人心啊!
“苧将军。”
为免扰民,也为不暴露自己身分而一身白衣白袍、男子装扮的云苧在听到那个老气横秋的熟悉声音响起后,一边利落地飞身上马,一边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站着跟我说话?”
“将军跟前,小民不能放肆。”跪在临时将军府石阶旁的鞠滕郗低头说道。
“我命令你站直了腰跟我说话!”云苧忍不住地眯起眼瞪向马旁的鞠滕郗,“更何况你再跪下去,是希望所有希孤城的城民都知道我是谁吗?”
“小民不敢,小民谨听将军教诲。”鞠滕郗终于缓缓地站起身,但脸还是低垂着。
“呿!”虽有些诧异鞠滕郗站起身后那傲视群雄,甚至还高了自己一个头的颀长身形,但云苧还是轻啐一声后,便迫不及待地轻扬马鞭,纵马向临时马球场奔去。
只不过,尽管刻意低调了,但如此一名白衣白袍、英姿焕发、身骑白马的少年将领,依然吸引了希孤城城民的所有目光。
“不管看几回,这白副将的俊俏与英姿还是让人移不开眼啊!”
“是啊!光只看着,我都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不过我至今都还没瞧见过那个虎臂熊腰、爆牙嘴、血盆口的将军大人呢!”
“那是因为大人自入城后,便日日忙着在屋里进行着她夜以继日的采阳补阴之术,努力地疗养身心,加强战力呀!”
“唉!当将军着实辛苦啊……而这回我们希孤城竟能迎来这样一位不抢、不拿、不欺民、不管事,而且还会帮着修城门的将军大人,真真是菩萨保佑呢……”
是的,尽管入了城,但除了鞠滕郗等几名知情人士外,根本无人知晓如今这白衣白袍的白副将,便是这群老迈苍苍,拄着杖倚在路旁观看少年英雄英姿的老者们口中那“虎背熊腰、爆牙嘴、血盆口”的协和将军。
任耳语由耳畔如风飘过,云苧纵马如飞,向来淡漠的眼眸如今变得晶亮,而这,全为了一场其实或许不会那样精采,却是她渴望已久的马球赛事。
只可惜,云苧晶亮的眼眸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场马球赛事的战况竟那样的惨不忍睹。
“什么跟什么啊……”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望着场中混乱又一面倒的赛事,原本心情雀跃的云苧忍不住低声喃喃,“我一个擅骑的轻骑兵都没敢上,派的全是老步兵,还能弄成这个样……”
是啊!为了怕太欺负这满城的老弱病残,她不得不忍痛将包括自己在内那些心里疯狂想上场,但骑术实在太过精湛的人马舍去,找来一群平常只能在一旁喊加油的步兵。
但这希孤城会不会太教人丧气了啊!竟连个会挥马球杆的人都找不着!
“鞠先生,您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输下去,万一弄得将军不开心……”听到云苧的抱怨声后,倪老头一脸忧心地望向身旁的鞠滕郗,低声说道。
“知道了。”
自然也看出云苧脸上那清晰可见的失望,因此鞠滕郗二话不说地趁着休息时间,唤来了场上那些临时拼凑,根本还搞不清东西南北的中高龄及低幼龄马球手。
而这样的球队组成,自是由于希孤城中的年轻男子本就不多,会骑马的更少,能组成一队已是万幸,何能苛求……
不过或许是鞠滕郗的奇袭奏效,待这帮临时组成的马球手再度上场后,场上的局势有了惊人的变化,而在鞠滕郗的临场指导及指挥下,希孤城队终于不再手忙脚乱,而开始有了基本战法。
“漂亮!”
而当总算熟悉了赛事,以及有了组织与战技的希孤城队频频展开攻势,并多次逼近协和部队球门时,云苧的眼眸由原本的百无聊赖变为惊讶、有趣,最后,更在希孤城队终于在一个不知是妙传,抑或是误传的机会下攻破协和部队球门时,激动得站到了椅子上疯狂举拳叫好。
“将军,您这声好把咱气势都叫下去啦!”望着云苧少有的欢快模样,一旁的中年包参将笑言道。
“叫下去又怎么样?他们这球打得多出人意表啊!”云苧边叫边毫不在意地吹起了手指哨,“更何况你也不瞧瞧,一帮新手都能打成这样,多让人振奋哪!”
“将军,容我提醒您,您可是咱们协和马球队的统领。”
“啊!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蓦地一愣后,云苧眨了眨眼,收回唇旁吹手哨的手指,然后由座椅上轻盈且优美地翻飞落至地面,“那是得改变一下战术才行了。”
“鞠先生,差不多就行啦!再进球,我怕弄得将军不开心啊!”趁着云苧比手画脚下达着指令之时,倪老头又连忙对鞠滕郗说道。
“这时让他们停,将军才会不开心。”望着自入城后一直一脸寒霜,但此刻却眼眸晶亮、双颊轻红的云苧,鞠滕郗低下头淡淡笑了笑。
而笑,是因为他这回这个投其所好的战略看样子是奏效了,毕竟要讨好一名不图财、不慕名、不求权,甚至根本无所求的进城者,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这样下去决计不是办法,因为一直以来都以主动归降、奉上珍宝来求取远离强夺、杀伐,令全城城民可以安然苟活的希孤城,其实供不起这样一名不图财、不慕名、不求权的军头──
因为他们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来交换她的保护。
目前,她虽因修缮城门而暂留城中,却从未提及收编之事,而如此暧昧不明的态势其实比归降更让人感觉棘手!
毕竟向来无任何兵力,且城中居民多为念旧老者的希孤城,若此时有流匪抑或割据军阀到来,甚或她的宿敌得知了她的所在,突然进袭,这老迈的凋零城池,如何抵挡得住那漫天烽火?
而最重要的是,无论她面对的是她的敌人,抑或是欲抢夺财物,甚至自立为王的流匪、兵头,无论她的选择是回防抑或是开拔避战,现今依然未悬挂任何旗帜的希孤城,与城门口她那一大群不知何时才要离去的军士与追随者,怎么都让人觉得诡谲。
看样子他得赶紧想想法子突破这个僵局才行了……
这场马球战,就在鞠滕郗一边在场外与云苧斗智斗勇,一边深思应对之策的情况下,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鞠先生、鞠先生!”
而就在马球大战正式宣告结束之时,突然,一名中年人边叫边向鞠滕郗急奔而来,然后在他的耳畔喁喁低语着。
“大人在上,请恕小民有事先行离去。”
半晌后,当场边人潮缓缓散去之际,鞠滕郗像往常一样恭敬地对云苧行礼过后便缓步离去,但他低垂着的脸上,嘴角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诡谲。
“有趣。”望着鞠滕郗恍若无事,却直接向城门方向走去的高大背影,云苧突然飞身上马,直冲城门东面的角楼,“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云苧口中的这场热闹,确实热闹得让人大开眼界。
就见城门这头一片宁静、祥和,甚至暮气沉沉,但城门那头却沙尘飞扬,马蹄、杀伐声震天。
“哪来的流匪啊?”与云苧并肩站在角楼上,望着城外那两帮毫无战法、打成一团的杂牌军,包参将终于忍不住地皱眉道:“打得这样难看还有脸来袭城。”
依然一语不发地站在角楼上,但云苧的眼眸却不是望向战场,而是若有所思地来回眺望着天禧平原的地势、方向,再次来回确认着与各友好国间的距离,许久许久后,才淡淡开口唤道:“小八,他们商量什么呢?”
就像过往的每一回,小八鬼魅般地出现在云苧身后单膝跪地,“商量这回要挂哪面旗子,迎谁入城,准备多少美女跟宝物,归降书的抬头要写谁的名字,以及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将我们彻底支开。”
“这帮孙子们……”听到小八的话后,云苧身旁的参将个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两个月前他们以为我们进城来是为了自立为王啊!”
“他打算写谁的?”无顾身旁的纷纷议论,云苧眺望着希孤城的西北西、女儿国的方向问道。
“西边的塞利土尔。”
“眼力不错。”淡淡笑了笑,云苧深深望着那些虽非军士,却一路跟随着自己,而如今暂时驻扎在城外的游民一眼后,披风一甩,帅气又优雅地坐至一旁座椅上,“待他们商量好后,叫那个姓鞠的家伙过来见我。”
“将军。”
不多时,鞠滕郗便到来了,依然低眉敛目,依然跪拜在地。
“打个商量。”坐在座椅上,云苧双腿交迭,左小腿勾在右小腿后向左优美的斜摆,而手撑着下颏,望也没望鞠滕郗一眼,淡淡说道。
“不敢。”任风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四处飘散,衣衫鼓鼓作响,鞠滕郗迎风说道:“将军请说。”
“让那些人入城……”用手指了指一直没敢进城而在城外暂时扎营的游民后,云苧正眼望向鞠滕郗,“我给你们守城。”
是的,游民,那群在她先前那趟远征之时,受流匪及战火波及而流离失所、没有归处,一直跟随在她协和部队后的手无寸铁的无辜他国善良百姓。
是的,守城,用她的协和部队替希孤城挡去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火。
“敝城自然欢迎新进城民。”自然明白云苧所指之人为何,鞠滕郗恭谨地说道:“但敝城着实不敢劳烦协和将军及众将士纡尊降贵,为敝城打这场不需打的仗。”
不需打的仗?
听到鞠滕郗的话后,云苧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你们就打算一辈子这么卑躬屈膝?”
是的,云苧有些明白,明白希孤城之所以成为人们口中满含嘲讽的“专业归降城”,确实有其不足与外人道的难处,但她不理解的是,她都这么明白的释出善意了,但他们却依然打算一辈子就这么送往迎来,宁可选择永远不抬起头来见人,也不愿试着挺直腰杆!
“敝城向来有敝城的生存之道,或许在外人眼中看来可笑、怯懦,但这至少保全了敝城城民的身家财产与人身安全。敝城的存在于外人眼中也许无足轻重、可有可无,更或许只是一个可任人予取予夺、全人自立为王的虚荣野心踏板,但我们有权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第一回,鞠滕郗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云苧,“当然,小民完全相信将军出手,必能保敝城一时安平,但小民斗胆想问将军,您今日固能为敝城守得一时城,但能否为敝城守一辈子城?”
“你……”望着鞠滕郗那向来笑脸盈人、谦卑有余气概不足的脸庞,此刻眸子中的那抹明显质疑,云苧蓦地有些气结。
因为他这话分明是看不起她,认为她的提议只是一起兴起,认为她的提议根本只是半调子!
“去将城门外、一路受苧将军保护的民众全请进城。”望着云苧别过眼眸里那一闪而逝的薄怒,鞠滕郗淡淡一笑,对身旁人吩咐着。
“好的,鞠先生。”
“若将军俯允,请容小民先……”
像往常般交代完一切之后,鞠滕郗正打算退下,但话未说完,他的耳畔却传来一声隐隐含着怒意的娇斥──
“传令下去,七营十八旅就战斗位置,重甲在前,轻骑居两边侧翼,步兵随我在后──全部举旗!”
“是的,将军。”云苧身旁的参将得令后,立即分散下去。
“小八。”望也不望依然跪在地上的鞠滕郗一眼,云苧站起身由他身旁冷冷走过。
“在,将军。”小八单膝跪地听令。
“一待该进来的人全进来,该出去的人全出去,立刻把城门给我关了!”
“是的,将军。”
这协和将军,果真挺好强、任性的……
听着云苧口中下达出的道道强硬军令,鞠滕郗在心中淡淡地笑了,为她的任性、她的天真、她的好强,以及那颗乱世中罕见的任侠、豪迈之心。
是的,她绝对是天真的,天真得尚不明白希孤城之所以成为这片平原上的孤城,并非它自己想为孤城,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且成为这样的孤城,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是的,她绝对是有任侠、豪迈之心的,否则当初不会只因两造战事无端波及希孤城城门还专程特地进城赔罪,更不会为怕扰民而将武装全留于城外,更不会在希孤城又一次遭难之时,伸出援手。
但这世上,无人能守护希孤城一辈子,除了希孤城自己,可现此刻的希孤城,做不到。
而如同云苧这样的守护,过往也有人强硬做过,但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和平,以及离去后使得希孤城陷入比归降更惨痛的境遇,毕竟希孤城的历史,不只一回向世人如此展示。
但历史,真的不可改变吗?
她的到来,以及那颗集任性、天真、豪迈、好强于一身的任侠之心,能不能为老迈得即将死去的希孤城带来契机与转机?
是的,鞠滕郗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将会是一场极大的豪赌,赌她的任性、好强与侠义,可以持续到何时。
而不知为何,他,相当乐观且期盼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协和将军亲征,结果自然没有任何悬念。
希孤城城民继续在女儿国的协和之下,过着不升旗帜、不必献宝,更无需战战兢兢陪笑脸的平静生活,并且与新来的城民及依然留在城中的军士们那般和乐融融。
城门,修好了,护城河,开挖了,外城中原本荒废的民居,开始有人整理打扫以便新城民入住,连城中原本荒芜的田地,都有人开始下地耕种了。
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中,独有一人将自己关在房中,成天只做一件事——阅读。
原来那家伙也有个性,她还以为他的腰杆是天生打不直的呢!
这夜,夜已深,坐在案桌旁的云苎缓缓合起案桌上那几乎摆放不下的“希孤城志”,终于明白那日的鞠滕郗为何会那般言语的原由。
因为如今的希孤城,当真是座爷爷不疼、姥姥不爱,不折不扣的孤城——尽管它曾经那样的繁华,但在十年前的一场几近于屠城的破城战后,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
那时的希孤城,会是怎样惨绝的光景?
纵使纵横沙场六载,见识过各样的刀光血剑与各式残酷杀伐,但云苎一想及当初希孤城的惨烈与悲怆,依然觉得寒毛竖立,热泪盈眶。
十年之前,在天禧草原四周小国纷纷被横扫千钧的雉族占领的疯狂年代,希孤城被当初仅有一江之隔,却只图偏安而宁可断尾求生,但如今也早被攻陷的母国“少玉国”断然离弃,而纵使出身希孤的父子档二柳将军全力力挽狂澜,最后却只能手持十道紧急召回金牌,隔江与满城父老含泪相望,在怒恨回国后,被以违令及欲反叛作乱为名,腰斩于市。
失去最后援兵的希孤城,在守城经军李满的带领下苦力支撑,直至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一米一粟,然后在城破、家毁、国弃的委屈与泪水中,集体朝西土跪拜后自缢……
希孤城破了,像蝗虫过境的雉族在将城中掠夺一空后,转而向富庶的西土展开掠夺,少玉国,还是亡了。
几年后,一些不愿被异族统治的亡国之民,千里渡江,回到了几乎只剩荒烟蔓草的希孤城,然后泪眼朦胧、胼手胝足地让原本荒芜的城池,稍稍恢复了点生机。
然而,尽管没有过去的繁华,更没有过去的荣光,但无兵无卒的希孤城,却被在天禧草原周边小国视为称王封侯的虚荣交通部,更被流窜在天禧草原上的流寇一次次强抢劫掠。
无力为战的希孤城城民为了生存,为了保存他们在人世间唯一的家乡,他们弯下了他们的腰,曲下了他们的膝,在短短十年间,拥立了八个王,十五帮流匪。
是的,或许天禧草原周遭的人全看不起希孤城,但城内这群老城民们,却不顾背弃他们自己的家乡,就算必须日日卑躬屈膝、送往迎来,忍受整个天禧草原的讪笑与讥讽,但希孤城,是希孤城民的的希孤城,是他们唯一,并且怎么也不忍,更无法舍弃的家……
老实说,尽管至今,云苎尚不明白鞠滕郗是否出生于希孤城,更不清楚他放低身段,愿为希孤城磨平膝盖的最主要原因及目的,但她却明白,希孤城的战略地位,或许对他国来说不值一哂,但对位在西北西方向的女儿国来说,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前哨站,而对她这每回前去协和他国,都必须长征几百里的协和部队来说,更是一个位置极佳的中继站!
“叫那个姓鞠的家伙,以及天天跟他屁股后头的老头儿过来。”将案上的书收拾好后,云苎擦去眼角泪水,淡淡对门外吩咐着。
不多时,鞠滕郗那谦卑的嗓音便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将军在上,请受小民一拜。不知今日将军唤小民前来所谓何事?”
“女儿国女皇同意,即日起,希孤城可悬我女儿国旗帜,享受与我女儿国同等的待遇、权力与保护。”让包参将将女皇密令送至鞠滕郗眼前,云苎冷冷说道。
“义务呢?”恍若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鞠滕郗望也没望密令一眼,淡淡说道:“没有义务的收编,请恕敝城承受不起。”
“你!”眯眼瞪视着鞠滕郗,半晌后,云苎咬牙说道:“提供我军粮草,开放场地供我军休憩,并审核有意进城之城民,提供其住所及协助其生活,另外,秋后赋税一成。”
其实,云苎口中道出的“义务”,根本没有一条是出自女皇密令,因为一直以来,女儿国女皇的议事态度便是在对奏章做过全盘考虑,并通过宫中女官决议后,便放手让上奏者去做,并且谁做的决定谁做主!
而这回议章既是云苎提的,那么,希孤城的一切大小事由便全由她来负责,而责任,也全由她来担!
“小民明白了。”无视身旁倪老头不断用衣袖擦汗的小动作,鞠滕郗继续问道:“多长时间?”
“只要有我在,就有希孤城。”云苎的这句话,已几近是由齿缝中挤出来的了。
因为她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对那些豪抢强夺的流匪们行礼哈腰之时,真可说是百依百顺、逆来顺受到令人翻白眼的地步,但为何面对着她,以及如此优渥的归降条件时,意见反倒这么多!
“那万一将军不在了呢?”
“女儿国还在。”
“万一女儿国不在了呢?”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千秋万世。”
直视着鞠滕郗低垂的脸庞,许久许久过后,云苎像是明白了什么事,一个字一个字冷冷地说道:“若真到那一天,希孤城还不能自己保护自己,这城,就再没有任何必须继续存在的意义!”
“将军所言极是。”云苎这番可说是严厉、冷漠至极的话语,却让鞠滕郗笑了,然后在笑容中缓缓抬起头,“待小民与敝城父老商议后,一定会尽快给将军答复。”
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当她看不出来啊!待鞠滕郗离去后,云苎恨恨地想着。
以退为进的套她的话,摆明了就是要逼出她这名协和将军的亲口承诺,承诺永世保护、培养希孤城,直到希孤城有能力自立为止。
过去的他之所以天天卑躬屈膝,只因一直以来从没遇上可供托付、沟通的对象,再加上城中老的老、小的小,毫无战力可言,所以才宁可百般忍让,以一次又一次的归降,在乱世之中换取一段又一段的短暂安平,然后忍气吞声地默默等待。
而一待发现她这头自己送上门,一时还高不清楚状况的肥羊,在经过严格审视与评量过后,便开始小心翼翼扮演着一个曾经遇人不淑的惧婚柔弱小丈夫,直到谈妥了名分、聘金,连婚书都到手后,还一副是你硬要娶我,我不得不下嫁的委屈模样……
委屈什么啊?好处根本全让他占了,还演什么演啊!
而之所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根本在于这脸上天天挂着谦卑笑容的希孤城笑门神、老狐狸,彻底把她看透了!
也罢,看透就看透,反正她从来就不是攻心计之人,更何况希孤城的存在,对她的协和部队确实具有重大战略意义,所以真要说的话,算双赢吧!
而这家伙,其实挺有想法的,能屈能伸,一点也不像他外表那样的孱弱无能……
想及他过往对夺城战胜方几乎精确无误的判断,以及多次见识他临场指挥马球赛的表现后,云苎确实有些佩服他,佩服他那明明手中无一兵一卒,但胸中却恍若拥有千军万马的运筹帷幄。
这家伙,若好好培养,绝对是个将帅之才——
在把他脸上那谦卑得令人冒火的讨厌笑容彻底抹掉后!
第三章
鞠滕郗口中的“尽快”,也让云苎足足等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当希孤城的城门正式升起女儿国旗帜之日,位于城中心的稻穗广场也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归降会。
这场归降会,几乎全称城民都到齐了,他们有的拄着杖单独前来,更多的是相互扶持而来。
他们全笑着、歌着,甚至舞着,并不断将家中的好酒、好茶倾入协和部队成员的杯盏中,而云苎的酒杯,则更几乎没有空下的时候。
希孤城民那股恍若终于等到花开的由衷喜悦,就算不需言说,云苎也能感觉得出,而她唯一没料到的,是在这么多的脸庞中,最令她感到动容的,竟来自于鞠滕郗。
他虽由头到尾都不发一语,只是独自站在广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端着酒杯,脸上带着一抹笑望着这群父老们涕泣纵横、欣喜欲狂的脸庞,但她却发现,每当他眼底浮出的雾光缓缓扩散之际,他便会仰起头,徐徐饮尽杯中酒。
尽管如此,她依然看到了,看到了他眼中那抹微漾的水光,那样温柔,那样纯净、纯粹,而且动人……
望着他的眼眸,云苎心底突然出现一股她从未感受过的无名涌动,令得她的眼眸,不自觉地一直悄悄流连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仰首、一轻笑而动。
而广场那头的鞠滕郗,恍恍中也意识到,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缓缓凝眸,在目光穿越人群之后,看到了那端的云苎。
两道目光,就那样轻轻地隔着人群交回,四周的喧闹声,在那一瞬间,化为虚空……
究竟那样互相凝视了多久,云苎不知晓,但当鞠滕郗因有人上前攀谈而不得不移开目光之时,她的心底,浮现出一抹轻轻的叹息。
蓦地站起身,云苎在身旁参将好奇的眼神中,迳自穿越人群走至广场另一头,可那里,已再无鞠滕郗的身影。
她想找什么?又想做什么?
在人群中随意走动着,云苎不断问着自己这些问题,而脑中萦绕不去的,是那双闪动着水光的动人双眸……
“您身体不适吗?”
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令云苎缓缓停下了脚步,然后望着前方朝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
“没有。”紧盯着鞠滕郗脸上那双与平常无异的平静、内敛的眸子,云苎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不,这不是她想看的,她想看的,是那双再不遮饰,满含着深情与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而听到云苎的话后,鞠滕郗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有礼地一颔首后便打算退下。
“你今晚要回吗?”望着鞠滕郗似欲离去的背影,云苎突然问道。
“将军?”蓦地愣了愣,他缓缓回头望向云苎,眼底有一抹淡淡的不解。
“我只是顺口问问!”一当望见鞠滕郗的反应,云苎立即将眼眸别了开去,冷冷说道,但白皙的双颊上却有抹不自在的淡淡嫣红,“你要回就回,没人硬拦着不让你回,更没人会在你回去后在你的希孤城里捣乱、破坏。”
“希孤城不是小民的。”望着云苎颊旁的古怪轻红,鞠滕郗沉吟了一会儿后,徐徐说道。
“行了,知道了。”云苎望也不望鞠滕郗一眼地迳自向前走去,而双颊,不知为何更嫣红了。
但就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她却听到了一声不知是因酒意作祟,抑或夜深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
“小民今夜巡夜至三更,不知将军三更后……”
蓦地定住脚步,云苎静默了半晌后,才背对着鞠滕郗硬声说道:“没睡。”
“小民知晓了,请恕小民先行告退。”
当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远去后,云苎的双耳几乎要被自己疯狂的心跳声给震鸣了。
上苍,她竟真的说了,而他,竟也同意了!
老实说,连云苎自己都不明白她怎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或许是酒喝多了,或许是气氛使然,更或许,是因为他眼底那抹为了希孤城,终于不必隐藏,也再隐藏不了的温柔波光……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心,别再那样狂跳了!
不就是个男人吗?她云苎什么时候会为个男人心跳成这样了,真是丢尽了穆尔特家族的脸!
很想若无其事般地坐回座位,但云苎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所以最后她索性独自策马至天禧草原狂奔一阵后,才回到将军府沐浴、更衣,然后躺至床榻上。
三更了,门响了,而门外,出现了那熟悉的嗓音——
“将军。”
“进来。”背对着房门,云苎淡淡一唤,然后在鞠滕郗进屋后便再也没有动作之时,轻斥道:“杵在那儿干嘛?进帐里说。”
“是的,将军。”
轻纱帐,掀开了,落下了。
当床畔微微一沉之际,云苎突然坐起身瞪着他,,“别将军、将军的了,云苎穆尔特。”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将军个没完,杀不杀风景啊……
更何况他不知道她已经够紧张了吗?
而听到云苎的话后,鞠滕郗蓦地一愣,然后快速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色。
穆尔特?云字起首为名?黄色家服?
上苍,这个天天火里来水里去,四处为他国争战,战场上日日命悬于一线的协和将军,竟是女儿国第一皇族穆尔特家族的三公主?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种杂务若我们不接,谁要接?就算有人接,又有谁会服?”恍若看出鞠滕郗眼底的惊诧,云苎没好气地轻啐一声。
这哪仅是杂务啊!
更何况,她还不是那类端坐于帐中,名为监督,实得受人保护的花瓶,而是一名必须亲身浴血作战、发号施令的真正战士!
寻常人家家中的十八岁女子,都不见得能忍得下这样的苦、受得住这样的累、顶得了那巨大的压力,但她,女儿国的公主,却做到了,还做得如此出类拔萃,如此让人赞佩……
“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成亲了吗?”
正当鞠滕郗心中慨叹不已时,耳畔突然又传来云苎故作无事般的清清嗓音。
“小民尚未成亲。”微微抬起眼,鞠滕郗望着云苎微微嫣红的双颊,缓声答道。
“那就好,来吧!”退下自己的外衣后,云苎在望见鞠滕郗端坐不动的模样时,轻皱起眉,“放轻松点行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轻松?
滕郗如何轻松得起来,特别在嗅及身前女子身前传来的淡淡幽香与酒香,望及她绝美的容颜、雪白的肩颈、婀娜的身姿,以及想及自己今日会在这里的诡谲之时……
为何选上他?
是因为在希孤城这老迈龙钟的城民之中,他是唯一看起来较好的选择,抑或是那时的他,正好在她身旁?
而他,又为何会答应她?
很想明白,但此刻的鞠滕郗却已无法思考了,因为当那双纤细的藕臂伸向他的前襟,当一个柔若无骨的身躯侧坐至他的腿上,当一个柔软的唇瓣轻轻将印上他之时,他的理智,缓缓钝化了……
那个唇,柔软中含着温热,如同她呼出的气息一般,带着点点馨香与酒香,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轻颤。
尽管只是轻轻印在他唇上,但已足够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带给自己的异样感受,而当她用小巧的丁香舌来回轻舔着他紧闭的唇缝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唇,不自觉地徐徐张启。
当两人的舌尖轻轻在他口中接触之时,他感觉到云苎的呼吸缓缓急促了,而当一声如梦似幻的嘤咛在轻纱帐内响起时,他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已悄悄环住了她的纤纤柳腰,将她整个身子带向他,而他的舌,更进入了她的口中,与她的轻轻交缠在一起……
她以为他会一直小心、僵硬、被动到最后呢!
感觉着自己口中的芬香蜜汁不断被人吸吮,感觉着两个舌尖由轻缠转为互相急切索取,云苎的身子不断地发热、虚软着,然后在这个长之又长的激吻终于结束时,倚在鞠滕郗的怀中不住娇喘,并同时聆听着头顶上方那个微微有些浓重的喘息。
不过他好像还没动情呢!这可不行,她绝不能丢女儿国女子的脸!
在屋内闪烁的火光映照下,云苎起身跪至鞠滕郗双分的腿间,然后开始轻吻着他的唇、眉、耳,而双手则轻轻褪去他上身的全部衣衫,并将唇缓缓移至他的下颏、喉结,而小手则不住在他健壮、精实的胸膛上来回游移……
这女儿国的女子,真让人难耐……
感觉着云苎那样自然,却那样熟知如何挑动男子心绪的举动,鞠滕郗的大掌也开始缓缓移动了。
他将原本停在她纤纤柳腰的掌心慢慢移至她的前胸,然后在彻底盈握住她胸前的双峰时,感觉着她那令人诧异的柔软、浑圆、丰盈与诱人……
“嗯啊……”当双乳被一把盈握住时,那股古怪、暧昧又愉悦的感觉,让云苎不禁轻轻嘤咛出声。
“我弄痛您了吗?将军。”听着身前那声天然且毫不掩饰的撩人嘤咛,鞠滕郗问道,而嗓音是那样喑哑。
“现在的我,不是将军……”用舌尖轻舔着鞠滕郗的胸膛,云苎喃喃说道。
不是将军……
任脑中来回回荡着那丝绸般的轻语声,感受着胸膛上那足以令天下男子都发狂的吻,鞠滕郗的眼眸缓缓深邃了,然后在深邃的眼眸中,轻揉、推挤着那对诱人浑圆,并在身前愈发急促的娇喘声中,手轻轻一捻!
“呃啊……”当双边乳尖隔着衣衫被捻住,并且还不断地被向外拧转、扯去时,一股刺激的酥麻感由云苎的胸前蓦地窜向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忍不住地仰起头娇啼出声,而原本抚在鞠滕郗胸上的小手变得抖颤。
上苍,她的双乳好胀、好痛、好酥、好麻啊!整个身子不仅彻底虚软,双腿中心更涌出那股她完全明白因何而起的羞人湿热……
“鞠……滕郗……”将红唇附至鞠滕郗的耳畔,云苎不住唤着、轻喘着,“我想要更多……更热……”
是的,她想要更多,想让自己彻底明白,男人与女人,究竟可以燃烧到什么样的地步……
“好的,将……”听着云苎那大胆、热情又惑人心神的撩人嗓音,鞠滕郗哑声回答,然后将她的粉黄色抹胸往上一推,大掌彻底覆住那对滑嫩、雪白又丰盈的浑圆双乳后,缓缓搓揉、紧握着,“苎……儿。”
“啊……”当双峰毫无障蔽地被那双有些粗糙的大掌盈握住时,那股异样的暧昧与亲密感,令云苎无助地将小脸埋在鞠滕郗的肩窝不住娇喘着,“她们都叫我小苎……”
任自己忽视掉云苎口中那不知为何让人心一紧的“他们”二字,鞠滕郗尽情逗弄着她身前那对诱人的双乳,然后在耳畔一声声的醉人吟哦中,张开唇,含住其中一颗不知何时缓缓紧绷的红玉,而大手则捻住另一颗……
“呃啊……鞠……滕郗……”当胸前双边红樱桃一颗被含、一颗被捻,一股奇异的酥麻与快感狂潮袭至云苎全身时,她一边战栗着,一边体会着,然后感觉自己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而她,喜欢它带给她的这种感觉,因为那种又暧昧、又真实、又愉悦、又羞人的感觉,远远胜过女儿国后宫女官给她们上课时的所有口头描述,以及她所能想象的千万倍!
在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甜腻娇啼声中,鞠滕郗缓缓抬起头,然后望着云苎朦胧的双眸、艳红的双颊,以及颊旁不断泌出的薄汗,蓦地有些痴了。
因为这样的云苎,是鞠滕郗从未想象过的,纵使他早知道她美,却不知她能美得如此娇艳、如此妖娆、如此撩人,却又青涩。
她向来束在顶冠后的乌黑长发,如今轻轻披散在肩后,几绺发丝轻沾在她艳红的颊旁,任她本就没有他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娇俏,甚至柔弱,而她那双向来明亮,但此刻却杂夹着一丝古怪涩羞的动人眸子,让他的心跳更几乎失速。
他从没想过,向来藏在她白色衣衫下的身段,竟是如此玲珑而且雪白细嫩;他共呢个没想过,她丰盈的双边浑圆,有一天竟会在他掌心中来回轻颤。
他共呢个没有想过,她纤细得几乎不经他硬卧的纤纤柳腰,如今竟会在他的眼前轻轻款摆,而不知何时被他褪得只剩短裙,且如今跪立在他双腿间的那双修长美腿,以及缓缓由短裙中泌出的那道蜿蜒、晶亮蜜河,会让他几乎连呼吸都停窒了……
当发现鞠滕郗突然静止不动之时,云苎纳闷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在望见他低垂眼眸所注视之处,那显示着自己动情之秘的证据时,脸蓦地一热。
“看够了?”轻轻在鞠滕郗耳畔低语着,云苎边说,边将自己的小手由他的腰际探入,轻轻握住他那与她同样动情的最真实的证据。
“你……”当分身被那温热、柔嫩的小手轻轻圈住时,鞠滕郗的身子蓦地一僵。
“你……”当感觉那坚实火热在自己手中竟比刚握之时更加硕大之时,云苎好奇地俯下身去,然后伸出丁香舌,轻触着他那微微发颤的尖端……
上苍,这……
双掌彻底紧握成拳了,因为鞠滕郗真的没有料想她竟会如此惊人的举动,但他却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同样将手探入她的短裙内,然后在她的舌尖突然一停之时,任大掌在她挺俏、优美的臀瓣上来回摩挲,且缓缓内移,移至她最诱人且湿润的花瓣间。
“啊啊……”当身下花珠被人一把捻住并来回搓揉之时,云苎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礼尚往来。”俯下身,轻吻了云苎颤抖的唇旁一下后,鞠滕郗也在她的耳畔低语着,而手中的动作不但没停,且愈发邪肆地玩弄着那朵湿淋淋的美丽花瓣,不断地将它们往外拨开,然后来回捻弄、轻点着其中那颗轻颤、湿润、肿大的花珠……
什么礼尚往来嘛!
她被他逗弄得几乎都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而且浑身还那样丢人的不停颤抖,可他却依然坐得那样器宇轩昂,连呼吸都不怎么凌乱……
当感觉自己的花径被他玩弄至升起一股因渴望而产生的细碎疼痛,当发现自己的短裙、他的大掌,甚至床榻上都沾上她花径中泌出的羞人蜜汁时,她终于缓缓直起身,然后在他了然的目光中,轻轻分开腿。
“一会儿……你可能会有些不适……忍着点……”将双手轻按在鞠滕郗的肩上,云苎颤抖着唇角,轻轻说道。
“是。”虽然不明白云苎口中的“不适”所指为何,但鞠滕郗还是轻轻握住她那纤细得令人心颤的腰肢。
“帮我……一把……”轻轻将自己湿热的花口处坐至鞠滕郗火热的硕大坚挺上,云苎又轻轻说道。
“是。”
凝视着眼前那张绝美,却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紧张、羞涩的容颜,想象着之后将发生的一切,鞠滕郗彻底醉了。
他只能望着那个如花的容颜,然后在她迷蒙着双眸缓缓往下坐之时,如她所愿地帮了她一把——用力将她往下一按。
但在自己紧绷得几乎疼痛的硕大坚挺,瞬间且彻底贯穿云苎的花径,并直达最深处时,他蓦地愣住。
因为她怎么……那道他一直以为不存在的薄膜……
“啊啊……”当处子花径就那样彻底地被贯穿之时,一股恍若被撕裂般的巨大痛意,令云苎忍不住地痛呼出声。
上苍,还真痛啊!以前后宫女官上课时,她真不该打瞌睡的……
“你?!”听着身前那声让人揪心的痛呼,感觉着身前小人儿原本柔软但此刻却僵硬的身躯,感觉着被自己刺穿的那道湿滑、温热,却紧窒得几乎容不下他的花径,望着由她腿间泌出的淡淡血丝,鞠滕郗的眼眸整个暗黑了。
上苍,他做了什么?竟这样粗暴且随便地破了她的处子身?!
“大惊……小怪什么……”自然感觉到了鞠滕郗的彻底静默,云苎忍住花径中那股被撕裂的痛意,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许……大声囔囔……更不许……说出去……让人有机会……笑话我……”
是,若被人发现她云苎竟到了十八岁还是个处子,那该有多丢人啊!
“是……”眼眸不断变幻着神色,鞠滕郗的心情是那样的复杂。
但他明白,就算她不提,他也绝不会说!
因为他绝不会让人有机会笑话她,笑话这个又绝美、又青涩、又勇敢、又奇特的奇女子,更何况,又有谁会笑话她呢……
“不必理会我……你可以继续……”轻垂着头喘息着,云苎又喃喃说道。
继续?她开什么玩笑?
他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理会她的不适而继续?
因此尽管云苎又再度轻吻他的唇,轻抚他的胸膛,但他却只是望着她轻蹙着眉的绝美小脸,然后将手再次移回至她的胸前。
“唔……”初破身的痛意,开始微微褪去了,但云苎不明白鞠滕郗为何没有继续他本该继续的动作,而是不断地抚弄着她。
但这回,鞠滕郗与早先完全不同的抚触与逗弄,却是云苎完全无法想象的。
他的手指那样轻、那样柔,可在她身上引起的火花,却是那样的巨大、撼人。
他来回亲吻着她的颊,又轻又邪肆地玩弄着她的双乳及乳尖,逗弄得她的身子虚软更甚先前,并且渴望的蜜汁更是汹涌。
“还疼吗?苎儿。”感觉着身前那再度柔若无骨的娇躯,听到那再度自然、撩人的销魂嘤咛,鞠滕郗吻着云苎的红唇,轻轻问道。
“早不疼了……”听着鞠滕郗再不僵硬地唤着自己“苎儿”,望着他眼底那抹与广场有些相似的淡淡温柔,云苎的心轻轻一颤,然后在身下花珠又一次被人攫住时,眼眸彻底瞪大,无助地娇啼出声,“啊啊……你怎么……”
“我怎么了?”望着云苎又娇、又羞、又无助的粉颊,鞠滕郗更邪肆地用手指来回轻弹着她身下那颗诱人的敏感花珠。
“只有我能……欺负人……你不能……呃啊……”当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玩弄得全然失去控制时,云苎用手轻按住那双不断玩弄着自己身下的大掌。
“我不能如何?”轻轻拉开云苎的小手,鞠滕郗将额抵住她的。
“你……”望着鞠滕郗眼中从未出现过的点点促狭,云苎真的羞了,然后在极度羞涩之中,将右手颤抖地扶向他的坚挺根处,轻轻揉弄、按压着他最坚硬处两旁柔软那最敏感的部位。
“你……”鞠滕郗身子蓦地一僵,火热的坚挺愈发紧绷、硕大了。
“我也会……”努力回想着后宫女官曾说的一切,云苎不断地抚摸着鞠滕郗,然后在感觉自己身下花壁被不断地向外撑开时,嘤咛出声,“呃啊……”
“别这样。”又一次按住云苎的小手,鞠滕郗紧绷着嗓音说道:“你会受不住的。”
“我……可以……”轻轻抬高身子,云苎让那硕大的坚挺离开自己后,再向下一坐,“啊……”
当花径彻底被鞠滕郗的硕大坚挺充满后,那股充实与亲密感,令云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吟哦,然后感觉由此刻开始,她身前的男子,也不再克制自己了。
他让她的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而他则捧住她的雪臀,在她每一回坐下之时,向上一挺腰,将他的火热硕大坚挺刺入她的花径中,然后望着她在他的每一回穿刺,配合着他的节奏款摆着腰肢,在他每一回进入时,紧紧吸附住他的全部……
“滕郗……呃啊……我要……”当花径中的紧缩频率愈来愈高,当下腹那股压力愈来愈难耐之时,云苎的双眸彻底迷离了。
“你这丫头……”
自然明白云苎要的是什么,因此在那声声撩人的嘤咛与娇啼中,鞠滕郗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将她的双边裸足彻底分开架在自己肩上,双手压在床榻上后,猛力地开始冲刺。
“呀啊……滕郗……”
鞠滕郗那毫不保留的猛力冲撞,不仅将云苎的纤细身子撞得轻轻弹跳,而她的眼眸更是几乎涣散了。
她只能紧紧捉着他的手,弓起腰肢,配合着鞠滕郗一回回的进入,而不住的颤抖着、紧缩着,然后感觉着花径中那股不断高升、盘旋、蕴积的古怪压力已几近最高点。
但突然,她却抽出了被他压在床榻上的小手,抵住他不断冲刺而完全汗湿的胸膛……
“怎么了?”望着云苎明明因快抵达高潮而颤抖得那样疯狂,却不停将他推离的小手,他握住她的小手后又一边挺腰。
“啊……我不可以……自己一人……”看着鞠滕郗汗湿又凌乱的发梢下那张俊邪的脸庞,云苎不住摇着头,颤抖着唇角说道:“我不……可以……”
“你自然可以的。”怎么也没想到云苎竟怀着这般心思,鞠滕郗轻轻地笑了,然后在温柔的笑容中,将自己的全部送入她那其实早已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花径中。
“那你呢……滕郗……啊啊……”当感觉自己的身子已不再是自己的,并且再也无法控制地冲向那最高的临界点时,云苎颤抖着小手轻抚着眼前那张如今如此俊美的脸庞。
“嘘……”轻吻住云苎的红唇,感觉着她花径中的彻底紧绷,鞠滕郗在温柔的目光中,给她最惊天的一刺。
“啊呀……滕郗……”
云苎的身子,彻底炸开了。
一股疯狂快感与惊天刺激像电流似的窜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颤抖着唇角疯狂娇啼,然后在完全空白的意识中,体会着那股怎么想象都无法想象出的强烈欢愉。
当轻纱帐中萦绕着云苎那满是愉悦与难以置信的疯狂娇啼声时,鞠滕郗又笑了,然后在笑意中,尽其所能地延长她的高潮,挑动她的高潮,直至那娇柔的嗓音彻底沙哑,那柔媚的身子彻底虚软。
“抱歉……”
不知究竟来了几回高潮,而在最后一回高潮后昏厥的云苎再度睁开疲惫的眼眸之时,望见的是一个已几乎穿戴整齐的高大背影。
抱歉?
“不知将军的抱歉二字所为何来?”臂膀蓦地一僵,鞠滕郗缓缓转过身望向床榻上的云苎。
“让你因我身子的缘故……而兴致降低,以致无法开怀……”尽管早已彻底疲惫又睡意浓浓,但云苎还是打起精神,为自己的自私行为致歉。
“无法开怀?”听到云苎半梦半醒的低语,鞠滕郗真的愣住了。
她竟觉得是她的处子身降低了他的兴致,才会让他之后的举动变得多所顾虑,以致无法开怀?
上苍,他是顾虑了一下,而之所以顾虑,是不忍让初破身的她感觉不适,更想令她彻底明了男女之间所能拥有的极致欢愉,但他并没有不开怀啊!
更何况,能拥抱这样一名集冷艳、天真、青涩却又妖娆于一身,更懂得同时取悦男子,顾及男子感受,并在令男子同感欢愉之时,更完全不掩饰自身快意的女子,可是全天下男子的梦想。
难道是因为他未曾在她体内释放……
正当鞠滕郗默默思索之时,他的耳畔又传来了云苎甜美、懊恼且模糊的低语声——
“我保证,下回……一定改进……”
“改进倒是不必了,至于下回……”走至床畔,轻抚着云苎的发梢,望着她沉沉睡去,鞠滕郗笑了,而这个笑容中,没有谦卑,没有奉承,只有发自内心的浅浅笑意。
这女儿国的女子,当真是特殊、有趣又可爱,不知是否女儿国中的女子们都是如此一般?
看样子,他一定得找个机会到女儿国去瞧瞧,看一看那个人们口中的神秘国度,究竟是如何的神秘,竟能孕育出如此坚毅、刚直、优雅又完全不失女子特质的可人儿来……
第四章
四年后
一匹白马在城中自在奔驰,最后急停在一栋官署前。
白马上的白衣男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仰起头,望着官署前古意盎然的“希孤府”三个大字挑了挑眉后,大大方方地向署内走去。
“等会儿、等会儿啊……”
署内几名正在扫地的老头望见白衣男子如此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时,本是老迈地唤着,但在发现来者是谁后,连忙跪拜在地——
“啊,是您,白副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恕小民老眼昏花,不知是您……啊!对了,小民忘了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甭理我!”云苎对身旁的老者随意挥了挥手后,便径自向内院走去,“我只是来瞧瞧热闹。”
是的,瞧热闹,瞧这栋终于翻修完成的官署的热闹,毕竟能拥有这样一处中心建筑,正代表着希孤城的运作已缓缓步上轨道,再不是以往的孤城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而一望见云苎后,院内那些原本手忙脚乱的人们一个个跪拜在地大声齐贺。
“全给我干活儿去!”
“是的,大人。”
就这么自得其乐地左望望、右看看,云苎一路挥手斥退来人,一路逛到最后一间标示着“档案房”的房间前,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未待她推开门,门却自动开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胜归来。”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跟你没完!”望也没望恭敬立于门旁的鞠滕郗一眼,云苎迳自由他身旁走过,然后不耐烦地一掀下摆,坐至座椅上,并将右手一把伸向堆满文件的案桌上,“入城还不到半天,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城民们全是由心里祝贺您的。”轻轻在云苎手腕下放上一块柔垫,鞠滕郗立于一旁为她把脉,而后,取出银针,按惯例为她舒缓头痛宿疾的不适。
“少跟我来这一套!”对端着每回自己进城来,鞠滕郗总会备好的药茶进门的老者点点头后,云苎举起杯盏轻哼一声,“你们根本是训练有素外加习惯成自然。”
“怎么了?”望着云苎仰头喝药茶时,雪白嫩颊旁出现的那一道虽特意用脂粉遮盖,却依然突兀得令人想皱眉的淡疤,鞠滕郗下意识地伸手前去探查。
“别提,丢人。”任鞠滕郗那微热的指尖轻触着自己的粉颊,云苎将杯盏放回案桌上,口中胡乱低咒了一声。
“将军永远不会丢人的。”望着云苎难得懊恼却显得那样可爱的模样,鞠滕郗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收回手,淡淡地笑了笑,“您请稍坐,我现在便给您取药去。”
“不用了,这样我才会记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仰起头,云苎将头倚在椅背上,喃喃说道:“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了,让我自个儿休息会儿。”
“是。”望着云苎眼下那确实有些疲惫的黑晕,鞠滕郗也不再打扰她,轻轻行了个礼后,便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轻暖,暖风徐徐拂在脸庞,云苎合着双眼,在那股轻轻又自在的氛围里,在纸香及笔墨沙沙声中,缓缓走入梦乡。
但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似乎传来了一股温暖与轻热,而那股温柔与宠溺感,让她几乎沉醉在梦境中无法自拔,但半晌后,她还是恍恍惚惚地努力睁开双眸。
“嗯?”喃喃嘤咛一声后,映入云苎眼帘的,是鞠滕郗缓缓向门口走去的高大背影。
大概是梦吧!因为他的背影看起来跟平常几乎没什么两样,一点也没有紧张、失措或任何不自在的气息……
正当云苎这样告诉自己之时,她眼中的那个背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喃喃声,因此在即将出门之际,又定住了脚步。
“对了,将军,小民方才忘了说,小民最近的巡城时间,子时便可结束。”
“呿!谁理你巡城至几时啊!”蓦地愣了一下,在这句话后完全清醒的云苎轻啐一声,而双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玫瑰红。
该死,都是那个梦害的,她居然脸红了。
还有,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她来找他,是为了他治她头痛宿疾的医术,喝那让她可以安眠的药茶,可不是为了问他晚上何时有空可以陪她!
更何况,就算他提前结束巡夜,也不代表她一定要召见他啊……
“那小民就先行告退了。”听着身后那有些沙哑的娇嗔嗓音,鞠滕郗低头笑了笑后,便大步离去。
“小民,小民!”待鞠滕郗离去后,云苎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案桌上他新修编的希孤城城民记录,“都几年了,还是小民个没完,干脆改个名字叫鞠小民算了……”
无怪云苎要抱怨了,因为这四年来,鞠滕郗无论人前人后,总改不掉他这个坏习惯,就算他再不必日日准备护膝,当他那唯唯诺诺的专业归降人的今天,依然如此自称,实在教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就不能像两人独在轻纱帐中时一样,直接自称“我”,甚至唤她云苎或苎儿吗?
轻纱帐中的他,明明就是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一离了那道轻纱帐,他就像被卑微之神附身似的变了个人?
但也怪了,向来不召见他就像没她这人,每回召见后又姗姗来迟的他,这回为什么要特意提醒她他巡夜时间变更到几点?
算了,反正她永远也弄不懂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可没空像个贴心小丈夫似的来回揣测别扭小媳妇的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只不过四年,这希孤城的改变还真不是普通的大,不仅城里的人口数直线上升,街道上更是热闹许多,琳琅满目的酒肆、茶坊、客店、各式小商铺,让整座城显得那样生气盎然,那样富足安康,他这个幕后策划兼政策管理者的功劳确实不小……
“鞠先生、鞠先生!”
正当云苎边好奇地翻阅着城民记录边任思绪纷飞之时,突然,一个老妇的嗓音由门前响起,而一当发现屋内之人后,又立即拜倒在地,“啊!白大人,您好,民妇放肆了!”
“没事。”认出来人是谁后,云苎一手合上书页,一手端起药茶轻啜了一口,“那家伙出门了。”
“又出门了?他一定是故意的!”回过头望着那早没有鞠滕郗身影的空旷内院,张婆的老脸都皱了,“明明告诉过他我会这时来的啊!”
“故意?”云苎有些好奇地抬眼望向张婆,并挑了挑眉毛示意她起身,因为尽管她个人觉得鞠滕郗忘掉杂事的机率绝对比故意来得大多了,但她还是想听听张婆的说法。
“是啊!每一回打算给他说亲,他不是一脸不耐烦,就是借故跑得不见人影!”起身站至云苎身旁,张婆就像抱怨自家儿子似的滔滔不绝地数落了起来,“不说白大人您不知道,这孩子明明都老大不小了,早该成家了,老人家不老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淡然就是先成家后立业嘛!可他好,一门心思全搁错了方向,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希孤城,就像嫁给了希孤城似的!问题是,就算他要嫁希孤城,总得问问希孤城要不要娶他啊!”
听到张婆那一连串的有趣抱怨,云苎边忍住笑边指着身旁的座位对张婆挥了挥手,“给我说说,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女人缘?”
“那有什么问题!”一见云苎有兴趣,张婆更是止不住口了,“白大人,你们未进城前啊!城里真可说是老的老、小的小,就算鞠先生长得再潘安再世,再胸怀千万里,可俺们希孤城再凑也凑不足一个马球队的女人来给他造出有女人缘的假象,所以也就没法儿放出我希孤城拥有世纪美男这类可以诱拐人进城的假风声,您说是不是?”
“是、是。”云苎被张婆的话逗得都笑得快直不起腰了,但为了保持住自己翩翩白衣副将的完美形象,她假意取起杯盏喝茶,努力克制着笑意。
“不过自将军大人收编了我们后啊!由于城瑞安定了,日子好过了,所以进城的人家也开始变多了,特别在鞠先生再不必像以前一样天天东跪西爬,到处低着头给人鞠躬哈腰后,因为他脸抬起来的时间多了,所以大伙儿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能望见他的后脑勺,而在彻底望清他的长相跟身形后,现在啊!鞠先生的身价可说是排在希孤城的首位喽!”
望着云苎那张迷人、帅气,明明眼底满是笑意却又故作正经的俊颜,张婆是愈说愈来劲了。
“喔!原来他混得不错嘛!”听着张婆连比带说的可爱模样,云苎唇旁忍不住地绽出一抹笑,“也算……”
也算给她争光了。原本云苎是打算这么说的,不过最后她还是将后头的话硬吞了下去,毕竟她现在是以“白副将”的身份在这瞎晃,可不好自曝底细。
是的,也算给云苎争光,因为对女儿国的女儿家们来说,优秀的男子有人爱慕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而若这男子是自己的男人,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自己的男人?他算是她的男人吗?
是吗?不是吗?是吗?不是吗?
正当云苎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时,突然,身旁又传来张婆的喃喃自语声——
“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他心里头有人啦?所以才会每回我来说亲时就跑……可我看了他这么多年,也没瞧出有这样的迹象啊……咦?等会儿,他最近确实走绣坊走得比较勤,难道会是那个坊主……可那坊主年纪比他还大不是吗……哎呀!糟糕,都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白副将,抱歉,民妇还有些事得赶紧走了。”
尽管张婆自顾自的叨絮有些凌乱,前文不接后语,又走得那样匆促,但云苎还是由她那大段话中听出了三个关键字——
绣坊、坊主、年纪大。
哦?竟真有这么一个人?
真想不到啊……
是的,云苎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大伙儿口中“嫁给希孤城的男子”,竟也会为某位女子暂时停下他的脚步。
这个能让他停下脚步的女子,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而在那个女子身前的他,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想看,真想看看啊……
好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云苎终于拗不过好奇虫作祟,悄悄变装成一名寻常女子,以求教女红为名,出现在张婆口中那家隐没于小小巷弄中的小小绣坊前,然后,在那两名女侍古怪的眼神与示意下,由绣坊后门进入,并于绣坊小厅稍事等候。
后门?稍事等候?
对云苎来说,她穆尔特家族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这两个辞,但为了满足心中的好奇,她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不耐与古怪感,轻啜着女侍送上的香茶。
不知究竟坐了多久,当一阵暗香袭来之时,百无聊赖的云苎有些纳闷地缓缓抬起头,想找出这阵香味的来由,但在见到远方那名向她娉婷走来的女子之时,她举杯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
那是一名年约三十三、四岁,风韵绰约,举止优雅,而嗓音更如上好丝弦那般轻柔、温润的纤纤女子。
女子究竟说了什么,云苎完全没听进去,并且直到归府后都没想起来,因为她早已看痴了。
这位名唤“秋墨雨”的女子,真是水做的哪……
温柔似春水,眼眸似秋水,容颜似娇水,连那笑容,都美得像水波般地在人脑际中来回荡漾。
原来能让鞠滕郗停下脚步的,是这样的女子啊……
真糟,跟她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
傻傻坐在自己房里,云苎不知为何有些懊恼,懊恼自己过往对寻常人太疏于关注,以致现在想归纳,都不知该将那名女子归纳为哪一类型才好。
她虽看起来像是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但事实想必不是如此,否则不可能独自经营一间绣坊,并拥有那样两名深藏不露的女侍。
她虽看起来像个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但事实想必不是如此,否则她的眼底不会有股难解的沧桑,但身形却又是那样挺直。
一个绝对不容小觑的神秘、特殊女子,她一定得好好学习人家的长处才行!
是的,学习。
因为她穆尔特的家训向来遵从“三人行必有我师”,毕竟只有师人之长,才能更加完善自己,让自己更具独特的魅力与自信。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第三日一早,云苎换上一袭旧衫,坐在绣坊内一间干净、舒适的单人房内,让秋墨雨一对一授课,然后任自己那原本惯于拿刀使剑的手,与那小小的针及细细的绣线搏斗,开始她绣女生涯的初体验。
只可惜,云苎的这趟学习之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第五日傍晚,当她带着一身腰酸背痛,以及一手创口缓缓踏出绣坊后门之时,人才刚转进一旁小巷,身子便突然被拉入一辆马车内。
二话不说地摆开架式,云苎匆匆与来人过了几招后,便听及耳畔传来一道熟悉嗓音——
“将军。”
“是你?早说嘛!”听到这声呼唤,云苎微微一愣后,停下了自己的所有动作,好奇地望着眼前人,“咦?你会武?”
“将军,明日过后,请您别再来绣坊了。”坐在云苎身前的鞠滕郗并没有回答她的好奇,而是难得严肃地直言道。
“为什么?”云苎有些不解地反问着。
是啊!为什么不能来?
她既不惹事,也不生非,为什么不能来?
“扰民了。”
“我哪里扰民了?”鞠滕郗那完全不符合事实的回答令云苎忍不住微蹙起眉,“你没见我还特意乔装成寻常女子的模样吗?我哪里扰民了?”
是啊!她既非一身戎装,更非以白副将的名义,只是一副寻常女子模样的旧衫、旧鞋,怎么可能扰民?
望着云苎含着薄怒的美眸,鞠滕郗知道她确实不明白,更隐隐约约了解她之所以不明白的根本原由。
没错,云苎确实是一身寻常女子的装扮,但她却忘了一件事——
她,女儿国的三公主,战无不克的协和将军,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傲气、贵气、霸气,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更遑论她那张令所有人都忍不住驻足回眸,痴傻凝望的绝美容颜……
她可知,她自以为的“寻常女子”,只不过短短三天,就跃居了希孤城城民日常见面闲聊的第一话题。
所有人都在打探这名神秘女子的来历,打探这名绝美女子的身份,让那间原本隐没于巷弄间的小小绣坊门前挤满了围观的民众,甚至一言不合之余,还打起群架来……
“一会儿我会请包参将给您说明的。”明白这类事还是交给女人去解释会比较清楚,所以鞠滕郗言简意赅地回答着。
“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她问!”听着鞠滕郗那淡漠的回应,云苎别过头,愤愤说道。
是啊!当然要找包参将问,仔细问清楚她到底哪里扰民了!
她明明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并且平常也经常乔装外出,而他也从未过问过,但这回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用这样严肃又冷淡的语气来指责她?
难道是为了秋墨雨?
是否是为了不再让她打扰了秋墨雨平静的生活,甚或探得他的隐私,所以他才会如此严厉……
“您是将军。”凝望着云苎不驯的怒容,以及依然在他手心中,她那布满密密麻麻针口的指尖,他忍不住地轻叹了一口气,“该明白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
是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是的,鞠滕郗不太清楚云苎究竟是一时兴起,抑或是真想学习女红,但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让她这名一上战场后便命悬一线的协和将军,好不容易在征战完后终于可以松口气好好休养生息的时候,还跑至绣坊学习这本该不属她分内的事,并且将一双小手弄出如此多的创口来。
更何况,那原本隐没在巷弄中的小小绣坊,与眼前这张小脸同样绝美的秋墨雨,经此一事,恐怕再掩藏不住了!
一想到及其后有可能接踵而来的是非,以及那极可能波及到云苎的风雨,鞠滕郗想不叹气都难。
毕竟有关女子之事,向来令鞠滕郗倍感棘手,特别是事关他身旁这两名同样绝美,但身世背景却孑然不同的女子之时……
“行了,不要再说了!”听着鞠滕郗叹出的那口长气,以及那恍若数落她不务正业的指控,再想及他之所以如此数落她背后有可能的原因后,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说道。
马车中,再无人声,直到马车缓缓停在将军府后门之时,如滕郗才又再度开口,“将军,您若真想学女红,待您休息过后,小民可请……”
“谁要学女红啊!”利落地窜出马车,云苎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向自己的睡房走去,“谁又扰民啊!”
“是您,将军,您扰民了。”
得到消息后的包参将,自然立即来到了云苎的房内,而其他的同行女将们在包参将说完这句话后,也有志一同地点着头。
“怎么你们都跟他说一样的话啊!”瞪着眼前一干女将,云苎更不悦了,“这样就算扰民,那我不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说对了,不能出,不能以这种模样出。”将云苎请至铜镜前,包参将望着镜中的人影,再度重申着。
“我哪里不像寻常女子了!”指着镜中女子,云苎的不满情绪愈发高涨。
“十四。”看着云苎那完全不明所以然的眸子,包参将轻轻一唤。
“是。”
“将军,十四这模样才叫寻常女子。”指着那名缓缓由门口走入站至云苎身前的少女,包参将徐徐说道。
“没什么不一样啊……”在十四身旁走过来又转过去,云苎愈看眉头愈皱。
“我换个说法好了,将军,十四这模样叫寻常女子,而您这模样叫——”将两人一起拉站至铜镜前,包参将望着镜中的两个身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
听到包参将的话后,云苎转眸瞪向她,一脸的不以为然,“胡说什么啊!我这若叫倾国倾城,那咱们女儿国皇宫不就叫美女如云了!”
是啊!若她这就叫倾国倾城了,那宫里她那群长得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姊妹们,不就全是大美人了!
“就是这样。”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包参将的自傲之情更是溢于言表,“我女儿国七辣之美从不是浪得虚名。”
“啊?我是美女?”望着众女将眼中那副毫无疑问的神情,云苎终于恍恍明白包参将诉说自己不是寻常女子的最主要关键。
“是的,您是。”看着云苎那副恍然大悟后惊愕又可爱的模样,众女将又爱怜又自傲地异口同声说道。
“从没人跟我说过啊……”云苎有些不解地自语喃喃。
“自是因为您的战功着实太过辉煌。”包参将爱怜地叹了一口气,“更因为您是将军。”
是的,爱怜,爱怜这名明明贵为公主,但自十二岁起便投身沙场,跟随在前任协和将军身旁,由小小的斥候做起,日日策马征战,不曾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甚至较寻常人都坚毅,却完全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特殊的绝美女子。
这几年来,她一心一意只牵挂女儿国的协和任务,日日看到的是战马、沙尘,日日研读的是兵法、阵图,时时挂念的是手下军士们的安危与生活。
这几年来,她无怨无悔地守护着众人,守护着女儿国周边所有友好邦国,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顾及她自己,了解寻常人的生活,甚至发现自己的美。
虽然她自己没有发现,但她们这群军士们怎可能没有发现?可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机会让她发现、让她明了、让她在意,直到鞠滕郗的出现……
直直瞪视着镜中女子,许久许久之后,云苎不知为何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出门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的,以后再不会这样出门了,特别是在明了他们口中的“美”,竟成了她自己,甚或其他人的一种负担之时。
是的,负担。
或许过去的她浑然不知,但现今的她却终于明了,明了战场上她脸上挂着的那个面具,隔绝、保护的不仅仅是她的真实身份,还有她的美。
一直以来,穆尔特家族的女子从不否认,赏心悦目的美绝对具有一种魔力,更有时,在特定的时刻更可成为一项利器,但她们却从不会将外在的美视为一种绝对的必须。
因为她们重视的,是被外在躯壳包裹住的那颗心,以及那颗心是否足够真实、勇敢、慈悲与坚强。
所以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
更何况,她就算再美又如何?
毕竟她是一个战士,一个一举一动、一念一语都足以左右万千生命的沙场将军,容颜之于她,根本无所作用。
更重要的是看到鞠滕郗对自己打扰秋墨雨的反应后,她终于彻底明白,若不被人放于心间,再美的容颜,都只是惘然……
第五章
那日过后,云苎受密令独自回了女儿国一趟,并在再度返回希孤城后,继续以白副将的身份出现,然后,在校场练兵之余,自己去打马球,自己在街上闲晃,自己到茶坊喝茶。
这期间,她再不曾召见过鞠滕郗,而他,也不曾自己前来过,尽管他为她熬的药茶,从没间断过。
谁稀罕那些药茶啊?难喝又不顺口!
更何况他不来最好,反正他只要出现,张口闭口都只会是“将军”、“小民”、“希孤城”,所以,不来最好,因为她根本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一点也不想……
只身坐在茶坊中,云苎忍受着额间、眉心那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跳动痛意,双眼看似望着台上唱小曲的女子,但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直到桌上突然出现一堆精致茶点后,她才蓦地回过神来,望着身旁老者。
“老孙,我没叫这些。”
“大人,这是小的孝敬您的。”端茶点上来的茶坊掌柜笑得老脸都皱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微微一颔首后,云苎大大方方地捻起茶点就往口里塞。
是的,云苎没有拒绝,而不拒绝,是因为她知晓这是他们这群打从她进城之时,便待在城中的老者们出自真心的一片心意。
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真为这座城做了多少事,但她却明白,这群老者对于他们重视的希孤城能重新散发出生命力有多么的开心。
既然他们开心,那么她又何必啰啰嗦嗦的推来让去,拂了他们的好意。
“对了,老孙,两日前三合街上那长得人模人样,哭得乱七八糟,一身孝服的家伙是谁?”半晌后,将茶点往口中塞去的云苎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问道。
“那是我希孤城前守门将军李满将军的遗孤……”一听云苎提起,老孙微微一愣后,眼中瞬间充满了雾光,并开始不断频频以袖拭泪,“由于今年正是李将军殉城十四周年,所以李少爷几个月前便悄悄来到希孤城,并从此后决定定居于希孤城……唉!说起李将军……小老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佩……还好李少爷有这个心……还愿回来这伤心地……让我们有机会为李将军……”
“这时候才想到要回来祭奠,那早几年他干嘛去了?”听着老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心中的感激与感动,突然,云苎冷不防地说道。
云苎自然知道李满是谁,更不否认自己的话有些冷绝,但那并非是针对李将军,而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这场迟了十四年,并还如此装腔作势的祭奠有任何令她感动的地方。
因为若那如今看来健康无比,又事业有成的李少爷真是李将军的遗孤,十四年前,为何不在希孤城?为何没有伴在他口中念兹在兹的英雄伯父身旁?
况且,就算李少爷当时有不为人知的苦衷而无法留在希孤城,为何在十四年前城破之后,他从未曾踏入希孤城一步,并且还彻底的不闻不问?
好吧!就算他是心痛得不忍踏入伤心地一步好了,但一个未曾关心希孤城,更对希孤城无任何建树之人,为何在希孤城终于再一度开始了它的繁华,又一次映入天下人眼帘之际,如此诡谲地敲锣打鼓,大肆昭告天下他的英雄血统身份……
是的,云苎不满。
因为在女儿国,穆尔特家族的光环绝对闪烁得令人无法逼视,但她们七个姊妹却从未因此而自骄、自满,并且反倒更加严格审视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毕竟她们自小就比任何人都清楚,唯有行得正、坐得直,完全的无愧我心,才能让这道光环更加闪耀!
正因如此,所以她不满,不满这样一个对希孤城的今天毫无所作所为的男子,竟只恃着他的英雄血统,就能得到满城的崇敬与感动,而那些真正陪着希孤城由破败走向繁华,那些磨破了膝盖与脚底,低饮着血与泪一直不错放弃过的所有人,却全被那道虚假的英雄血统光环摒弃在后……
“呃?”听到云苎那般严厉的话声,满面泪痕的老孙愣了愣,一方面自是错愕,一方面却是为自己一直并没有想及过这个问题而疑惑。
“算了,当我没说。”感觉自己的话似乎引起了周遭某些人的不满,云苎随意挥了挥手后,便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继续在座椅上想着两日前三合街上那高调至极,却也古怪至极的“祭奠”长龙。
但半晌后,云苎突然脸一白,倏地站起身走出茶坊,然后在一个无人的阴暗处大吐特吐了起来。
唉!她确实不该勉强将那些茶点全吃下的。
但她忘了,忘了过往的自己,在头痛之时,本就会伴着反胃与呕吐,所以在头痛未退之前从不敢吃东西,可几年不曾再受这宿疾所苦的她,真的遗忘了……
待将胃整个呕空之后,云苎背靠着房舍轻吐着气,取出手绢轻拭唇角,静待着不适感逝去,而就在此时,一阵酒气与对话声突然由不远处的茶坊窗口传入她的耳中——
“瞧瞧刚刚那小子,一点不客气!”
“有什么好客气的,这整个城都是他们的,他爱拿哪样拿哪样,谁敢多说上两句话?”
好像是在说她?
算了,爱说就说吧!反正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么说,她哪管得着,更何况她也没那闲工夫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我看他们这好日子也快过完了,所以还是赶紧能拿几天算几天,毕竟搞不好再过几天,再想拿都没得拿喽!”
“这话怎么说?”
是啊!这话怎么说?
“你不觉得那个姓鞠的最近管得愈来愈多,连进城限制也愈来愈严吗?”
“那有什么办法,这破城能有今天,可说是全靠他跪出来的。”
“怪了,从来都没有人觉得这事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他一个好好的大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还不惜日日这样鞠躬哈腰、卑躬屈膝?”
没错,她觉得不对劲已经很久了,所以他们的说法是什么?
“这倒是……因为我听说他既不是希孤城人,更与希孤城没有什么瓜葛,所以他这样做到底图什么?”
茶坊中参与议论的人愈来愈多了,多得云苎的头也愈来愈痛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按捺下性子,以及那愈发剧烈的痛意与不适感,好奇地细细聆听这些她很少有机会亲耳听闻的庶语俚言。
“我听人说啊……这城里某处,藏着某种宝藏!”
“宝藏?”
“是啊!当初的希孤城再怎样也号称金珠之城啊!但屠城之时,却压根没有搜出什么好东西。”
“这倒是,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些年来,那家伙却一直有办法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城里拿出珍宝来上贡!”
这算什么爆料啊!说来说去,竟是为了一个不知究竟村不存在的破宝藏,太没创造力了吧!
“难不成他已经得手了?”
“依我看,他的野心或许还要更大!”
“什么野心?”
“别忘了过去以往,进城的可全是一帮大老粗,可这回,却是一名女将军。”
“你的意思是?”
“我虽不知他在床上有什么能耐,但以如今这个结果看来,那好色女将军可说是对他百依百顺,凡事都由着他一人胡来,还傻傻地帮着他训练女兵、修建城池,加强战力不是?”
嗯!他的能耐……确实是还不错啦!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对他百依百顺吧……
“是这样没错,现在的希孤城,确实跟以前有很大不同了,很有点过去的风采。”
“所以啊!那好色女将军的利用价值也差不多了,我猜,一旦时机到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将她一脚踢开,名正言顺的接掌希孤城。”
唉!真是破绽百出的庶民说法,肯定是说书听多了。
要知道,像鞠滕郗那样的老狐狸,若真要密谋夺城,手法肯定高明、精湛、漂亮、惊人多了……
“如何名正言顺法?”
“我听人说,那绣坊坊主便是当初前来救城,却被十道金牌拦下,含泪回国后被腰斩的二柳将军留下的唯一命脉,而她啊!早跟鞠滕郗有一腿了!”
“原来这就是他最近走绣坊走得那样勤的原因啊……”
原来……是这样啊……
“要不他干嘛把她藏得那么紧呢?因为若能娶到这样一名对希孤城来说有重大意义的女子为妻,到时,谅那将军再气,可在被姓鞠的扇动后的希孤城民意驱动下,最后碍于面子,也只能乖乖将希孤城拱手让回,拍拍屁股走人吧?”
“真看不出那姓鞠的城府有这么深……”
“等着看吧!不出几日,那好色女将军恐怕连城门都进不来了!”
“不过也算他运气好,逮着个又傻又笨又好色的女人,要不,他不知道还要卖几年屁股才能等到这样的好机会!”
这……
“如今看来,那李将军的遗孤倒是有格调多了,与其让姓鞠的无耻家伙得逞,我们还不如支持李少爷……”
茶坊内那几个醉酒的城民七嘴八舌地说得欢畅,但一旁听着的云苎眼眸却缓缓暗黑了。
因为此刻,尽管她并不十分相信这群人口中之话,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鞠滕郗竟会被他们说得如此不堪!
云苎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只在意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事,并且有否一直坚持做正确的事。
是,或许鞠滕郗的一切作为都有他的目的,更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但那是她与他之间的事,更是他的本事,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说话,轮得到他们来说嘴吗?
况且,四年来,他为希孤城所做的事、所花费的心血、所用尽的心力,她全看在了眼里,并且暗暗佩服着,而默默为希孤城付出了近十多年努力的他,怎么都不该被这群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来当成笑话,并如此诬蔑!
“想想他在过去那些粗人面前摇屁股的模样,我就……”
“说什么呢!”在屋内那群人对鞠滕郗的谤语愈来愈低俗之际,云苎忍不住地用马鞭将他们桌上的东西撒落后,冷声斥道。
“怎么啦?这年头连话都不许人说啦!”
在碗、杯落地的破碎声响中,有人惊叫、有人高喊。
“你们说得还是人话吗?”环视着屋中人,云苎的眼眸及嗓音是那样冷冽。
“怎么?你们是人,说道的是人话,我们希孤城的人就不是人,说的就不是人话吗?”
“是啊!你们作威作福也够久了吧!现今还来欺负我们希孤城人,真当我们是你们的奴才啊!”
恍若是想激怒云苎,并且也欲引起旁人同仇敌慨之心似的,说话的人不仅一口一个希孤城,并且话还愈说愈偏激,愈说愈难听,不仅将鞠滕郗愈说愈离谱,并还波及到她协和部队的下属!
“不许再说了!”在那嘈杂且彻底羞辱鞠滕郗,以及自己下属的抹黑言论声中,云苎彻底动怒了,她挥动着短马鞭,将桌椅全掀翻了去,然后怒视着众人,“不许再说了!”
“哎呀!打人啦!仗势欺人啦!”
“希孤城人被欺负啦!哎呀!老刘被打伤了、老张流血啦!”
“白副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真不应该啊……”
感觉着四周不断涌聚的大批人潮,望着那些人眼中的复杂目光,听着身旁传来的低语非议,云苎握着马鞭的手不住的颤抖。
不该是这样的!
没有人必须受到这样不实的攻击与诬蔑的!
尽管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成这等模样,但她却知道自己没有大人,更没有打伤人,绝没有!
再无法忍受这种根本师出无名,甚至是故意挑起,并扩大的恶意纷乱,云苎最后牙一咬,由乱成一团的人群中冲出,直接纵马出城。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认识的希孤城!
绝不是!
就那样一人一骑在天禧草原狂奔了一夜,破晓之时,云苎才终于带着一身疲惫,缓缓策马回城。
她才刚踏入将军府,一个身影便由阴暗处走出。
“将军。”
一听到那个比平常更低沉的严肃嗓音,云苎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鞠滕郗是为何而来,更知道此刻他的脸上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想及此,她心底那股原本稍稍平复的怒气又再度点燃,“我没打人!”
“我知道。”站至云苎身前,鞠滕郗望着云苎有些苍白的小脸,轻眯起眼。
“知道的话,你摆什么臭脸?”终于正眼望向鞠滕郗,云苎望着他眯起眼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古怪模样,她忍住心中燎原的怒火,冷冷丢下一句话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你哪里不舒服?”紧紧跟随在云苎身后,鞠滕郗望着她颤抖的手,目光诡谲的问道。
“没有!”
“昨夜你其实没有理由发怒的。”
“我高兴、我愿意!”
“你可知他们是谁?”
“我不想也没空知道。”
“你可以不知道他们是谁,也可以不理会他们是谁,但你却应该知道你是谁。”
“你这话什么意思?”定住脚步,云苎猛一回身,眯起眼冷冷地望着鞠滕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重问道。
“你若是普通人,我绝对什么话也不会多说。”望着云苎眼中的冰冷与怒火,再望着她苍白的容颜,许久后,鞠滕郗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轻说道:“但你,不是普通人。”
“不要再说什么普通不普通了!”而一听到“普通人”三个字,云苎心中的怒火、委屈与受宿疾所苦的无助感,整个爆开了。
普通人?谁不想当个普通人啊?可她行吗?
而他,就一定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吗?
更何况,他居然敢摆脸色给她看?她长这么大,还从没人敢摆脸色给她看!
这希孤城究竟是怎么了?不过一晚,竟有这样多的人摆脸色给她看!
“将军?”凝望着云苎晨曦下彻底惨白的小脸,以及那微微来回摇晃的身躯,鞠滕郗心一紧,一把上前便想扶住她的腰,却被她整个人推离。
“离我远点!”低喊一声后,云苎忍不住回过身,向自己的睡房大步奔去。
是,她是不该跟平民百姓起冲突,但他至于这样吗?
更何况,若不是他们那样抹黑、数落他以及她的下属,,数落到她都听不下去了,她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吗?
而又为什么,他与秋墨雨的谈话时总是那样温柔、自然,充满爱怜,可在她跟前就这样的严肃、不耐烦。
是的,云苎虽不曾再直接前去绣坊,但她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跟着他的脚步到绣坊,然后傻傻望着他与秋墨雨对谈时的和颜悦色、谈笑风生,甚至好不低垂的阳刚、纯男子脸庞,完全正视对方的温柔眸子,以及欢快自在的笑颜!
尽管至今,云苎都不明白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更不清楚他与秋墨雨之间的关系特殊到什么地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待秋墨雨的态度,确实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是否,他那些夜里,真的只是曲意承欢?
是否,她真的是强人所难?
毕竟当初确实是她无顾他个人的意愿留他过夜,而后的每一回,也从不曾过问他的意愿,只理所当然的当他是自愿前来。
但今天的他终于让她知道,他根本不是自愿前来!
若她不是将军,他,根本就不会来!
终于,明白了……
过去这四年来,他之所以来到她的轻纱帐中,或许是受迫于她的淫威,或许是在两相权衡之下的折衷之策,更或许是如那些人所言,是为了某种她现今还不明白的目的,但绝绝对对,都不是因她而来!
一切,都是不得不为!
原来,他在她轻纱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是不得不为!
都是,不得……不为……
当前进的步伐像踏在云端上般的愈来愈空,当身子突然一虚,而意识不知为何由乱成一团,缓缓缩小、凝结时,云苎的眼前蓦地一黑。
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苎儿?!”
所有的一切,全化成了“虚无”二字,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不得不为。
第六章
那日之后,云苎足足昏睡了两天。
尽管明白在她身旁一直有人默默在照料着她,尽管那抚在她身上的动作那般细心、温柔,但她就是不想睁眼,甚至包参将手持五百里加急冲入她房中,她换上戎装,率军纵马出城之时,都不曾正眼望向身旁人一眼。
长达四个月的急速南行与征战,让云苎的小脸整个瘦削了一圈,尽管心中极想早日回到女儿国,但最终,她还是领军先行来到了希孤城——
因为她决不愿因为自己的个人因素,而让这群同样奔波了四个月的协和部队军士受累!
但她是将军,她的一切作为都必须以这群下属的福祉与最高利益为依归,所以,她还是来了。
但云苎怎么也想不到,这回希孤城迎接她们的,竟是一道紧闭的城门!
“什么?没有悬挂我们的旗?”
围在临时的将军帐中,所有人全难以置信地怒视着前来通报消息的小八。
“不只没有悬挂我们的旗,希孤城还说他们不打算开城门。”
是的,不是“无法”开城门,而是“不打算”开城门。
“他们竟然敢将我们挡在城外?”
“鞠滕郗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怎么?翅膀硬了,打算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这帮孙子,上回把我们骂得那样难听,我们一句话都没说,所以就真把我们当成一群没脾气的软脚蟹了是吗?”
听着充斥在将军帐中那掺杂着新仇旧恨的所有愤怒,云苎只是沉着脸不发一语,而满是黑晕的眼底也罩着一层寒霜,以及一抹疑惑。
他,真的这么做了?
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不太明白鞠滕郗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所以就算他真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该太惊讶,但为何选在这时?
这几个月里,希孤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究竟是为了什么人,抑或是为了什么她尚且不明的原由,竟让一向心思缜密的他如此大刀阔斧的与她做切割,让事情完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而他,找来的帮手又会是谁?
“城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八。”沉吟了许久许久后,云苎终于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后,淡淡问道。
“不明。”
“他在城里吗?”云苎又问,而平放在座椅扶手上的白皙小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不明。”
“知道了,先让大伙儿暂驻城外,喘口气后,明日再议。”由座椅站起身,云苎转过身,迳自向内帐走去。
因为她累了,真的累了,马不停蹄的征战,让她身累,而希孤城与鞠滕郗的一切,让她心累……
“将军!”可未待云苎走入内帐,几名斥候却一起冲入帐中,“有人来袭!”
“谁家的?”定住脚步,云苎眯起眼冷声问道。
“司马家。”
司马家?
好家伙,找来的竟是她的宿敌,在每回各国协和任务中总与她不对盘,并且自加入协和任务以来,一心只志在勒索、利益,而非协和的司马家。
也好,她早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罢了。
“城里有什么动静?”依然背对着众人,云苎又问,可她的背影却恍若扛了千斤巨石般的僵硬。
“报告将军,城墙上……好像有人准备升起司马家旗……但另一伙人,在劝、在降。”
准备升司马家旗?有人劝降?
是吗?看样子有人打算就此甩开她,并对她的存在彻底视而不见了,可有人,还是不愿……
但她能让她帐中、旗下的协和部队的军士们,在如此盛怒又极度疲惫的情况下披甲上阵,与同为他邦协和一员的司马家公开,且正面的交战吗?
而她又能违背自己的承诺,狠下心放下那些或许为数不多,却依然想相信她、依赖她的希孤城民吗……
静静坐回座椅,云苎用手撑着下颏,眼眸望着将军帐一角,在众人安静等待的急促呼吸声中,沉吟了许久许久后,头抬也没抬地淡淡唤道:“包大姐。”
“三姑娘。”
听到云苎的话声后,包参将静静由众人中走出,然后走至她的身旁,轻蹲下身,依女儿国的仪礼与称谓轻吻着她的颊。
“若我说……我想率苎家军迎战,你会说我糊涂、任性吗?”
“若以协和部队包参将的立场,自是糊涂、任性透顶。”将身上带有协和部队标识的盔甲褪下后,包参将的眼眸是那样温柔、清明,以及执着,“但我现在既然是苎家军的包大姐,我们爱怎么打,想什么时候打,就用力打下去!”
是的,包参将知道云苎在挣扎、在矛盾,否则向来决断干脆的她,不会在思量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用这样的语气发出这样的询问。
但包参将更明白的是,一直以来,协和将军的每一场战役,从来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更不为她自己——
但苎家军,只为她们的三姑娘而战!
“传令下去,苎家军正面迎击!”
发令的嗓音,那样响亮,云苎的脸上,漾起了一抹许久不见的傲气,而眼中,有的是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变的坚定与执着。
是的,正面迎击,以她苎家军的名义!
无论希孤城今日为何不打算开启城门,无论希孤城究竟有多少人打算不仁,但她却永远不可违背自己的承诺而对他们不义!
若今日,希孤城以自己的身份御敌,她绝不会插手干预,但今日的希孤城,还没有准备好。
寒风之中,一支身穿“苎”字战袍的女子军团缓缓向天禧草原走去,而她们身后的其余将士则自动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如盘石般动也不动地含泪目送着她们远去——
“协和部队众将士祝三姑娘与苎家军凯旋归来!”
“睁大眼给我好好看!”云苎迎风回首,风中的笑容是那样的炫目与勇敢,“看我女儿国的女儿家如何给那帮孙子一个痛快!”
早明白那撮人一定会有动作,但他的安排,终究还是不够周详、缜密,而那幕后黑手的作法也着实太阴险、狡诈了!
但若云苎像以往一样给他一封归信,他绝不会在那时离开,绝不会!
然而,追根究底,最不该的,还是他自己。
小人之所以为小人,正由为其行事手段之丧良、悖德,而他,早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更何况,如果当初他能把话说清楚,语气和缓些、态度温和些,或许云苎也不会在离去后再无一封书信,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他当初实在是急了,急着她的受委屈,急着她被城民们误会,急着她一人在天禧草原狂奔,急着她苍白的下脸,急着她受伤的眼眸……
但这全不是理由,所以鞠滕郗知道,无论受到怎么样的斥责与辱骂,他都会咬牙吞下,而这,不仅为了希孤城,更为了云苎!
策马狂奔在天禧草原前的黄土地上,鞠滕郗知道自己必须再快,更快,因为无论如何不愿意,一切,还是发生了,在他最措手不及的时刻。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带着与城民间未解误会与错误讯息离去,疲惫归来时还被挡于一直受其保护,却翻脸不认人的希孤城城门前的她,最终,竟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来接受希孤城对她的背弃——
狂风乱沙之中,她率领着她的苎家军,用以一敌十的气势冲锋沙场,而协和部队虽没有参战,却密不透风地将背弃他们的希孤城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有钻越雷池一步的机会!
这样的胸怀与气度,着实太不容易了,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不让人又怜又敬……
当终于望见黄沙中的拿顶蓬帐时,鞠滕郗二话不说地在急速中飞身下马。
“我家将军没空见你。”尽管心底暗暗惊艳、并由衷佩服着鞠滕郗下马时的英姿与控马技术,但包参将的脸色依然冷冽如冰。
“我可以等。”单膝跪在将军帐外,鞠滕郗坚决地说道。
“你爱等就等,不过滚远点去等,省得污了我家将军的空气!”
“还有脸来?哼!”
四周军士们的话语字字带刺,但鞠滕郗一点也不以为忤,因为她们有理由如此,而他也有责任承受。
就那样在将军帐外跪了一个日夜,鞠滕郗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必须、一定要让云苎明白,希孤城与他,永远都不会再背弃她与她的协和部队——永远!
又那样跪了一个白天,当夜幕缓缓降临,露浓风寒之时,包参将的脚步声终于再度出现在鞠滕郗身旁。
“我不会走。”鞠滕郗头抬也没抬地淡淡说道:“直到她愿意见我。”
“她睡了,你还不快进去!”
“谢谢。”
对包参将感激地微微一颔首,鞠滕郗立即起身快步进入内帐,然后在看到床榻上那将身子缩成一团,让人想紧紧抱住的小小人儿之时,心,微微一紧。
上苍,她这回,又痛几天了……
望着云苎眉心间的深深折痕,虽入睡却一点也不安稳的睡颜,以及明显刚换上却又被冷汗汗湿的衣衫,鞠滕郗连忙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脱下她一身微湿衣衫,用柔布将她身上汗滴拭去,并在她身上覆上一层暖被后,才将手伸向她的腕脉,确定没有其他病征后,取出银针细细为她治疗。
而后,他出帐请在旁待命的军医帮忙熬药,并利用这段空档坐至床头,轻轻为云苎按摩着她的头、颈、肩,多管齐下地为其纾解不适。
原本柔软的雪颈与肩膀,竟僵硬成这样……
在心底的叹息声中,鞠滕郗的动作愈发轻柔了,并且就算在包参将将汤药送入帐内之时,依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而送汤药入内的包参将尽管还是面无表情,但在看到云苎不再紧皱的眉心,以及舒缓、平静的睡颜后,一语不发地将药放至鞠滕郗身旁后便走了出去。
他似乎可以多待会儿了……
端起身旁的汤药,鞠滕郗轻吹着上头的轻烟,直至温凉后,才用小匙舀起,准备倾入云苎口中,但望着她那好不容易才平静的睡颜,他实在不忍心吵醒她,所以最后他决定放下小匙,将汤药喝入自己口中后,再轻轻俯下头,将药渡入她的口中,直至药碗见底。
这是什么味道?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什么……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云苎轻轻侧转过头,然后在望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之时,蓦地有些恍惚。
是梦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营帐中?
但若真是梦,她口中的药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当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被褥声,而那原本浅浅的呼吸声也改变之时,鞠滕郗知道云苎醒了。
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她现在身上只有一床薄被,不过,他也没有出帐,而是站在原地,缓缓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是的,抱歉让她受委屈了,尽管他身后这名飒爽又傲然的女子,或许根本不需要,也不接受他的抱歉。
而果然,云苎一句话也没有回应鞠滕郗,但她小小的拳头,却在这句话后,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哭,她绝不会哭的!
拼命吸着气,咬住牙抑制住眼底酸涩的云苎不住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尽管这真的很难、很难。
但为什么向来坚强的她会有这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明明知晓他的前来一定是为了希孤城,明明早料到他定会尽其所能粉饰太平,所以她早在心中高高筑起一道墙,然后告诉自己,这一次,绝不轻易相信他!
但他竟只一句话,那样简简单单,甚至连为自己解释、开脱罪责都没有的一句话,便令她心底的那道城墙,整个倾颓……
她的心,究竟为了什么而背叛了她的意志?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平常一样果断、利落地就事论事,赏罚分明?
为什么她一听到他的嗓音就动摇,更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忽视他的存在,与彻底划清界限,甚至至今仍不相信他会背弃她……
“这是我由西土带回的九花石。”听着身后低促的吸气声,鞠滕郗眼微微一闭,克制住心底那股想回身拥住她的强烈冲动,然后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颗色彩斑斓的小石放置于一旁案桌上的灯火下后,缓缓单膝跪下,“无论您相不相信,无论您有任何决定,今后,希孤城的城门一定会永远为您而开,而希孤城的城民,也永远是您的子民。”
在鞠滕郗宣誓似的话语声中,云苎将目光移向灯火下隐隐闪烁着气色光芒的小石。
这颗九花石,确实属于西土的塞尚河畔独有,而先前营中斥候也曾报告说,她们确实望着他一人一骑,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由彩霞那端向她的营帐狂奔而来……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那时,他并不在希孤城,而是在江的那头,是吗?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那场风波其实同样令他震惊,是吗?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纵使如此,他依然会负起全部的责任,无论她的决定是什么,无论她是否自此放弃希孤城,是吗……
“为不扰将军休息,小民——”
云苎的彻底静默,令鞠滕郗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与决定,所以最终,他决定先让她好好的休息再做打算,但就在他起身欲至帐外等候她的回答之时,他的话声却被一把打断。
“站住,谁让你走了!”
原本前进的脚步,整个定住了,人在身后的窸窣声中,鞠滕郗忍不住地缓缓回头,望着原本坐在榻上动也不动的云苎,用手捉着身前薄被裹身后,缓缓走向他。
而当她终于在他眼前站定,并凝眸注视了他的眼眸许久许久之后,她竟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那个不住轻颤着的红唇,微微有些冰凉,并带着一抹药香,当那股药香与云苎身上的幽香一起传入鞠滕郗鼻尖时,他的脑子,一下子混沌了。
他猛地伸出手臂紧紧揽住她的纤腰,用力回吻着她,任两人的舌尖疯狂地在彼此口中交缠,任两人口中含着药香的津液在彼此口中来回流淌,牵扯成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无论是为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已许久未曾让他拥抱的她,在他的怀中!
他只想怜她,只想抚平她心中所有的委屈,让她倔强明亮的眼眸中,不再有伤……
鞠滕郗来势如此凶猛的激情回应,令云苎的红唇几乎被吻肿、吻痛了,但她,就要这样,为这或许要很久很久之后,甚至有可能再没有机会拥有的拥抱。
是的,很久很久以后,甚至有可能再不会拥有。
因为在经历了这一切,在体会过过去从不曾体会的微酸、轻甜、苦涩与压抑,并细细思量这么多天后,在刚刚他似欲离去,而她竟感到极度心慌并且心痛的异样感觉中,她终于恍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之所以会感到受伤、感到委屈,而今日,会因他一句话而心墙瓦解,全只是因为她爱恋上他了!
是的,她爱恋着他,由四年多前,心动他眼底那抹雾光,佩服他多年不变的执着,心疼他为实现目标所做的所有牺牲开始,然后缓缓地、悄悄地,无声无息、无知无觉地一直延续至今日,积成如此深深真真的依恋。
是的,她真的眷恋着他,但她却也在彻底领悟自己心底这份浓浓爱恋之时,同时明白,这份爱,来的并不是时候。
毕竟一直以来,他的所有心力都只放在希孤城,他的眼中,除了希孤城,再望不进其他,他的心底,更几乎没有任何可供存放儿女私情的位置……
所以她这份绝对会让他倍感压力,甚至突然得有可能让他心生抗拒、排斥的爱恋,只能继续悄悄存于她的心底,并且在他踏出帐后的那一刻起,永不出现于世人眼前,更不成为他的阻碍,直到希孤城真正成为他心底想要的希孤城,直到他的眼眸,有余力真正注视她的那刻!
但那一天,还要多久?
云苎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会等,虽然也许到时他的眼眸依然不会注意她,但至少,那时的她,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努力争取,无论成败。
所以,她会耐耐心心、勇勇敢敢的等,并在那之前,小心翼翼地不让他有主动开口要求离去的机会,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
在心底的誓言声中,云苎忘情地吻着鞠滕郗,就算身上的薄被落至了地面,她都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她只在乎他的拥抱,这个可以帮她度过漫长等待的最后拥抱……
第七章
烛光摇曳,地上映着的交缠双影,也轻轻摇曳。
“抱我……”轻啄着鞠滕郗的唇、颊、颈,云苎不住呢喃、轻喘着,而小手热切地抚在他的胸口、腰际。
用被封裹住云苎赤裸的娇躯,鞠滕郗用虎臂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身子紧贴在自己怀中,同样忘情地吻着她、回应她,然后在吻住她的同时,用空出的那双手紧握住她丰满、挺立的浑圆,并不断来回摩挲、推挤……
“啊……还要……”当自己细腻、柔嫩的双乳被鞠滕郗那双粗糙的大掌急切爱抚、揉弄之时,云苎迷蒙着双眸,吐气如兰地嘤咛着。
不让自己去思考鞠滕郗今日如此热切回应自己,究竟是为了致歉,抑或是不得不为的配合,今夜,她只要他的全部……
而听到云苎那如梦似幻的诱人娇啼声后,鞠滕郗更放肆地抚弄着她的右半边丰盈,然后在她的乳尖缓缓挺立、变硬之时,用手指夹在手中来回搓揉、拉扯。
“啊呀……”在那股酥麻的刺激感传遍全身时,云苎的身子整个战栗了起来,而双腿更是虚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
今日的鞠滕郗,跟往日不同,他自己也明白。
因为过往的他,就算激狂,还是克制,但今日的他,似乎全身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之中,迫切地想将他身前的女子揉入他的体内,给予她她或许根本不需要的保护,再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再让她的眼中,出现那抹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忧伤……
但他不想去问为什么,他只要好好拥抱她,如她所愿的拥抱她,在她又一次愿意让他拥抱之时。
“滕郗……”感受着由鞠滕郗身上传来的与自己同样的需索与渴望气息,云苎娇喘吁吁地轻喃到:“我站不住了……”
是的,真的站不住了,因为今夜,她对他的爱抚,有了比过往更快速且真实强烈的回应!
她柔嫩的身躯因他的爱抚而疯狂颤抖,她丰盈的双乳因他的放肆而不住胀痛,她花径内的湿润、热情,更是完全抑制不住地沿着她的腿根往下滑落……
望着云苎艳红的双颊,轻喘娇喃的微启红河村,星目迷离的醉人双眸,鞠滕郗在无声中一把抱起她柔若无骨,且早布满一身香汗的娇躯坐至床榻上,在将她放置于他的腿上后,终于沙哑地开口了,“你双腿交叠时的坐姿,非常优美。”
“嗯?”有些不太明白鞠滕郗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但云苎还是不自觉地依言轻轻地将双腿交叠在一起,然后在再度望向他之时,想看他有什么反应,却发现他的眼眸并没有直视她,而是来回浏览着她的全身、她的双腿、她腿际的粘稠光亮,而目光中,有股她不熟悉的古怪炽热……
在急速的心跳声中,云苎望着他灼灼的目光,感觉着他缓缓抱起双腿交叠的她,然后将她已为他彻底绽放的湿润花径端口,抵在他火热的坚挺硕大前端。
“你……怎么……”因今夜鞠滕郗古怪而凶猛的热情而浑身热烫的云苎,只能傻傻地凝视着那双眸子,然后在被那股熊熊火光彻底灼烧,几乎焚毁之际,感觉身子猛地一坠。
“啊啊……”当鞠滕郗毫无警示地将他的铜铁硕大刺入自己许久未曾欢爱过的花径中时,那股彻底被填满的充实感与刺激感,令云苎无助地仰起头娇啼。
“弄痛你了吗?”听着那暌违已久的娇媚吟哦声,望着云苎那妩媚又撩人的容颜,鞠滕郗哑声问道。
“没有……”云苎轻喘说道,而长长的眼睫毛不住地眨呀眨。
“这样的你,更紧、更小了……”感觉着包裹着自己的那道窄小、紧窒的丝绒花径,鞠滕郗的昂因更低沉了,“我真怕把你弄坏……”
“我不会……”听着那从不曾由鞠滕郗口中说出的邪肆用语,云苎的小脸愈垂愈低、愈来愈红,然后在俏臀猛地被往上一托又用力按下时,疯狂啼呼着,“呀啊……被你弄坏的……”
“真的不会?”望着身前可人儿那全然女人的诱人身姿,以及小脸上那抹小女儿的娇羞,鞠滕郗在怦然心动中又将她往上一托、深深一按。
“嗯啊……”当那火热的硕大坚挺一回回猛力刺入自己花径中,并次次都贯穿她的灵魂之时,她紧紧搂住鞠滕郗的颈项,仰头娇啼着,“真的……不会……”
“那这样呢?”
望着云苎如花的娇颜,听着帐中老会回荡的甜腻娇吟,轻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动情幽香,鞠滕郗这回没有再抬起她,却用大掌扣住她的腰,将她左右轻转着,让她的花壁,一次又一次被他火热的紧绷硕大来回摩擦。
“别……折磨我……”当花径中某点不断地被轻擦之时,那股惊天的酥麻与刺激,令云苎几乎承受不住了,只能不住颤抖着红唇轻轻央求着。
“那是喜欢了?”望着云苎逐渐迷离的美眸,听着她那撒娇似的轻语,感觉着她愈来愈紧的花径,鞠滕郗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角。
“讨厌……”怎么也没想到鞠滕郗竟会取笑她,她连耳垂都红了,但她还是抬起眼狠狠地瞪向他。
“若讨厌,怎么将我包裹得那么紧?”由云苎那根本一点也没有气势,反倒娇俏、羞涩至极的可爱瞪视中,鞠滕郗发现她对自己的邪肆语言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所以他一边继续扭动着她的腰,一边则将唇俯至她的耳畔低语着,“我向来飒爽,而如今却因我而身下水光波澜的女将军?”
“你……”
完全无法抗拒这样狂肆却又性感的鞠滕郗,所以云苎试图着想松开交叠的双腿,不再让自己陷于全然的痴傻、被动中,但他却不让她有这个机会!
他趁着她开腿之际,迅速捻住她身下的花珠,然后右臂环着她的腰,霍地站起身,将她的背抵在营帐上后,举高她的右腿扣在他的腰际后,开始用力挺腰。
“呃啊……”在鞠滕郗放肆的捻弄与猛力的穿刺下,云苎几乎疯狂了,她弓起身,迷蒙着眼不住轻啼着,“不要这样……滕郗……我不要……”
是的,不要,因为若他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失态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感觉着云苎花径不断的紧缩再紧缩,鞠滕郗轻吻着她颤抖的红唇,然后继续挺腰,更用力的穿刺,“只要西线无战事。”
不,不是有一整夜,而是在那好久以后的未来到来之前,只剩今夜了……
尽管云苎的心,在这一瞬间,几乎碎了,但她的高潮,却顷刻间便来临了,并且那样巨大、那样强烈!
“啊啊……滕郗……”当身子彻底爆裂开来之时,云苎疯狂地唤着他的名。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体内那股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狂潮,让她已几乎没有了自己,但她却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只为让自己的每一声狂喜与娇啼,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中。
因为她要他记住她,深深切切的记住她,纵使明日过后,他的眼前,不再有她……
“苎儿……”
望着云苎高潮后娇艳无比,却不知为何有些凄绝的绝美小脸,鞠滕郗依然没有放过她,他用着各种方式,在每回她以为要结束之时,领着她再往高处攀升,一回又一回地抵达那极致的欢爱之巅,直至她在他彻底释放之时,爆发出最后一次的最猛烈高潮中后昏厥。
被鞠滕郗彻底爱怜而短暂昏厥的云苎,睁开眼时,见到的,依然是他穿戴完整的背影。
深深凝视着那个背影,她眼眸几乎眨都没眨一下,就算眼眸彻底酸涩。
因为她想将他牢牢的记住,刻在心中,让往后的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就能记起,就能恋起……
“抱歉。”待那个身影终于移动之时,云苎轻轻合上酸涩至极的眼眸,将小脸转向帐璧,“过去是我思虑不周,无顾你个人意愿便要求你做违背你心意之事。”
“小民不懂将军之意。”愣了愣,鞠滕郗缓缓回身想看清她的小脸,但望见的,却只是她乌黑的如瀑长发。
“就这样了,下去吧!我累了。”
“这……是的,那小民就先告退了。”
很想问清云苎究竟为何突发此言,但最终,鞠滕郗还是决定先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她确实累坏了,更何况,待明日日出之后,待她元气彻底恢复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帐内,在鞠滕郗走后,彻底清静了,清静得云苎都听得到自己眼泪低落的声音……
五个月后
“好久没看到白副将了,他是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人家约莫是火了,再不想进咱们这无情无义的城里来自讨没趣了,要不,怎么其他军士都回来了,独独不见白副将……”
“都怪我们,当初实在不该伤白副将的心……”
脑中来回回荡着希孤城民无精打采的神情,以及他们自责的言论,但骑在马上的鞠滕郗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他!
一定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抑或弄拧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在那夜后不仅连夜开拔,漏液离城,更在新一波的战事结束后,至今未曾到希孤城来。
但她人虽没来,不过鞠滕郗却知道她依然有与掌管城务的倪老头、城内协和部队的成员及家属通信,也有回其余几个熟识老城民的书信,可唯独他的信,一封也没回。
为何要这样躲着他?
是的,就算鞠滕郗再驽钝,也明白她是故意躲着他,独独躲着他。
他到底哪里弄拧了?还是那夜他真的太过孟浪、放肆了?
否则那一夜,为何她虽像以往的每一回一样热情地与他拥抱,却在离去后,自此对他的存在完全不闻不问……
也罢,待他到女儿国后,一切便会有分晓了。
远远望着女儿国皇城“虹城”的城门,鞠滕郗的心,不自由主地狂跳了起来,然后在抵达城门之时,几乎失速。
因为她就在其中,在这个如同七彩虹霓般色彩明亮的城池中……
在雷鸣的心跳声中,鞠滕郗飞身下马缓缓步向城门,如同旁人般将入城文牒交予守城女兵检查,然后在几名女兵紧盯着他窃窃私语与微微古怪的眼神中,被指示前往三条街开外的皇城旅店暂住。
怪了,他看起来像坏人吗?否则为何独独他的行踪必须被控管?
尽管对守门女兵的反应有些不解,但入境随俗的道理鞠滕郗还是懂的,所以他二话不说地向皇城旅店走去,然后在这短短的路途上,任自己的目光四处流连。
这就是女儿国?果然令人惊异。
色彩斑斓的各式建筑,满街身着与西土完全不同的大胆,却赏心悦目服侍的昂首阔步女子,毫无脂粉味,且不仅英气十足又同时温文有礼的各色男子,生意盎然的参天古木,以及充斥着满满笑声的街道……
一个充满了自信、朝气,有些特立独行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特立独行,并且蓬勃又有朝气的国度,而这,就是云苎的家乡!
这个午后,鞠滕郗难得悠闲地坐于旅店房内喝茶,然后一边寻思该如何才能见得到云苎,毕竟女儿国的三公主,绝不是他这种庶民百姓想见便能见着的。
而就在鞠滕郗脑中的办法缓缓成形之时,突然,有一个人大刺刺地踢开他的房门,而后,一个冷冷、有点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前傲然响起——
“希孤城的鞠滕郗?”
“是的,苎——”当听及那熟悉的嗓音之时,鞠滕郗在心底的急速心跳声中缓缓将视线由窗外移至身前,然后在望清眼前人之时,眼眸霎时深邃,但蓦地,他的话却断在了空中。
因为此时傲然坐在他眼前座位上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云苎!
虽然长相与嗓音都是那般的相似,却不是他认识的云苎,并且身穿的,是橙色家服!
“二公主。”站起身,鞠滕郗有礼地对这名显而易见是云苎双生胞姊的冷然女子轻轻一颔首。
“嗯!”尽管有些诧异鞠滕郗在第一时间便辨出自己的身份,但云荼依然望也没望他一眼地冷冷应道。“来干嘛?”
“小民是为希孤城城务而——”云荼的态度很是高傲,甚至无礼,但鞠滕郗丝毫不以为忤地和声,沉稳应对,只因她是云苎的姊姊。
“希孤城那破城什么时候有城务了?”但未待鞠滕郗将话说完,云荼便打断他的话,冷哼一声,而眼底,隐隐有股薄怒。
听到这话,鞠滕郗不禁在心中苦笑了笑,为这群姊妹们那同样高傲、冷然的气质,以及同样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的性子。
不过,看样子他真的得罪云苎了,否则,她的胞姊绝不会特地前来给他下马威……
“有,敝城父老想念云苎将军了。”
是的,这就是他前来的目的,更是希孤城这几日以来最重要的城务——
希孤城想念云苎了,并且其中,也包括他。
“想念?”听到鞠滕郗的话后,云荼又冷哼一声,而眼眸愈来愈冷冽,“无礼、大胆的把我们的协和将军拦在城外,这就是贵城表达想念的方式?还是想在打完我们女儿国的脸后,随便道个歉,以便下回再打一次?”
云荼的话,让鞠滕郗的臂膀猛地一僵,因为他似乎犯下大错了!
在今日之前,他一心只想着云苎,几乎忘了她真正的身份——
女儿国的三公主,女皇的亲妹妹,女儿国在外时的代表!
上苍,他应比任何人都明白政治之事的诡谲的。
虽然女儿国女皇向来极有威望,然而,这并不代表穆尔特家族没有政敌,更甚者,若是被女儿国朝中的小人得知此事,难保他们不会拿此事来攻击穆尔特皇。
而希孤城里的那一撮小人,又会不会在知道,与其勾结,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击她,将她逼出希孤城?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不能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跟何况,他从没想及过,云苎之所以不再到希孤城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她已不能再自由出行……
“她还好吗?”一思及这个可能性,鞠滕郗倏地抬头,急声问道。
“谁?”
“苎儿!”
在云荼的冷声询问下,鞠滕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他对云苎的昵称,但云荼听到了。
“呿!我家小苎好不好,关你什么事?”瞟了一眼鞠滕郗脸上的古怪铁青,以及额旁跳动的青筋,云荼没好气地轻啐一声,但眼中的寒霜却有稍稍褪去的迹象。
“敝城对苎将军犯下的不可饶恕错误,全肇因于小民在城务管理上的疏忽与不察,与苎将军绝无关系!”望着云荼不置可否的神态,鞠滕郗二话不说立即单膝跪下,“小民斗胆恳请二公主转告贵国女皇,千瓦别误信小人佞言,错责苎将军,一切过错全在小民,小民责无旁贷,与她无关!”
“这天下,谁人动得了我们姊妹?至于我女儿国的女皇,更没闲工夫去管这种杂毛小事!”云荼眼底的寒霜,在了解鞠滕郗说这番话背后的心思后彻底化开了,但她还是淡漠地迳自起身,“不过抱歉,我们女儿国皇宫正被小苎的婚事搞得焦头烂额,没空得很,所以贵城的‘城务’,请你自己解决去!”
丢下这句话,云荼若有意似无意地瞟了猛一抬头,整个人诧愣在当场的鞠滕郗一眼后,才高傲地冷然离去。
什么?婚事?云苎?
不知究竟在屋中坐了多久,当鞠滕郗感觉到自己四肢几乎都僵硬疼痛之时,才发现,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竟这么晚了,该睡了,明日还有事呢……
尽管心中不断这样告诉自己,然而躺至榻上的鞠滕郗却彻底辗转难眠,以为无论如何吐纳,如何静心,他脑中来来回回回荡着,依然只是那句“正被小苎的婚事搞得焦头烂额”。
原来,她要成婚了,难怪再没空到希孤城来了。
而更原来,她也到了这年纪了。
但为何不?她也二十三了,确实是个大姑娘了。
大姑娘……
回想初相见时那有着女王般气质与身姿,有着少女般面容与睡颜,有着男子般任侠与豪迈的云苎,鞠滕郗的双眸,缓缓恍惚了。
回想着她每回离开希孤城之时,脸上那恍若可融化冰山的回眸一笑,回想着她每回在城里以白副将之名那样理直气壮的吃茶点,自以为没人发现她真实身份而故作高傲却其实轻松率性的作为,以及他工作时,在他身旁看书、发傻、瞎转,直至最后安然入睡的自在模样,再回想着两人初次相拥,以及其后每一个轻纱帐中的日日夜夜,鞠滕郗的心,以自己都不明白的一种节奏微微抽痛着。
那名那样洒脱、可爱、俏皮、爽朗,并曾因担心他不开怀,而对他所“我保证,下回一定改进”的天真烂漫女子,要成婚了……
她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人?
依她那女儿国三公主的身份,想必她的夫君也一定出身高贵,气质出众,而个性、能力、外貌,绝对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否则怎配得上她……
鞠滕郗真的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为这五年来,她都在他的身旁,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那般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但为何会理所当然?
他们既非夫妻,也非伴侣,虽自五年前她醉眼朦胧开口问他“你今晚回吗”的那一夜开始,他们有无数个激情相拥的夜,然而,其余时间,两人一直都抱持在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线上,不是吗?
将军是什么样的错觉,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是理所当然,永远不会改变的……
算了,无论将军是为什么,如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就要成婚了。
而她既已做了决定,那么现今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避嫌,绝不让自己的存在引起任何风波,干扰她的未来。
而他,会在心底默默祝福她,祝福这名世上最绝美、坚强、慈悲、善良的女子,与她那名世上最幸运的夫君,一生幸福,一世安平。
与她那名世上最幸运的夫君……
当脑中出现这句话之时,鞠滕郗的心头是那样的沉重,呼吸是那样的浓重,但最终,他还是强迫自己睡去。
尽管他明白,就算在梦中,他也一定能感受到同样的烦躁与苦涩,以及那股无以名之却又无法言说的不舍与心情,但如今的他,也只能强迫睡去。
毕竟,再无法改变任何事的他,除了睡去,也只能睡去……
第八章
整整三日,下颏紧绷,眼底满是黑晕的鞠滕郗徒步走遍了女儿国皇城的大街小巷,仔细凝望着女儿国的皇宫,女儿国的街道,女儿国的一切与一切,只为这是孕育出那世间最可爱女子的国度。
第四天一早,他毅然决然地步出旅店,头也不回地策马前行,因为他有他必须走的路,而他身后那人世间最美的风景,自此后,将永远封存在他记忆的最深处。
而由女儿国回来后的鞠滕郗,一心埋首于城务之中,他将所有该他、不该他的杂事全一手揽下,只为让心底的那个容颜再没有机会盘踞在自己的脑际,唯一独留存的,只有对她的最衷心祝福。
也许有一天,他终将见到她,而到那时,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以最适当的笑容,面对着她,及她的夫君……
但鞠滕郗怎么也想不到,当他自己及希孤城终于再一次盼到云苎的身影之时,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城——
在夜幕的遮盖下,被那群女将们悄悄抬至将军府中!
“为什么拖到这时候才来?”
闻讯急忙赶至且不眠不休地守护了三天三夜后,鞠滕郗终于趁着小八为如今躺在床榻上那虽性命无碍,却伤处遍遍,且一直高烧不退的云苎净身之时,忍不住将那群女将们带至隔壁房,硬声问道,可嗓音紧绷,而左颊隐隐跳动着。
是啊!这帮女人有空红眼圈,那干嘛不早点把人带过来,就这么拖着?
要知道再拖下去,彻底伤了元气,落下病根,那就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恢复的事了。
“将军不让说。”
“将军本来连希孤城都不来,想直接回女儿国,是我们趁着她昏迷时,硬扛着她来的……”
听着众女将含着泣音的话声,鞠滕郗咬住牙,微微一闭眼。
因为他虽隐隐明白云苎或许是想避嫌,却不知道她避他避得这样彻底,彻底到都这种时候了,还宁可挺着重伤回女儿国,也不愿先到希孤城来!
或许她是想回到那个人的身旁吧……
“我知道我不该多言,但你们队里都没个像样的军医吗?”明知自己不该再多说什么,但想及云苎手臂、肩上那令人心痛的道道创口,鞠滕郗的眼眸整个眯了起来。
“将军非说自己没事,还将最好的军医派给别国的协和部队……”
什么?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把最好的军医派给别人?
“你们也不说说她!”听及此,鞠滕郗也难得动怒了。
“说了,将军不听啊……”望着鞠滕郗铁青的脸,包参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委屈说道:“所以才希望你能说说她……”
“让我?”听到这话后,鞠滕郗蓦地一愣,倏地将一直注视鞋面的眼眸投向包参将,“说说她?”
她们竟要他说说她?可她连见都不愿见他了,就算他说话,还能管什么用?
更何况,就算要找人劝她,她们最该找的,应是她的未婚夫啊……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瞪着鞠滕郗压抑、复杂的眸子,包参将忍不住含泪数落着。
“就是,鞠先生,你这也过分了吧!我家将军也算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鞠先生,你这反应实在太教人生气了!”
“我?装傻?”听到众女将的指责,鞠滕郗的耐性彻底濒临临界点。
都什么时候了,他哪有空装什么傻啊!
这群女人就不能把话一次说清楚吗?
“你以为将军的春宫图是为谁看的啊!”望着鞠滕郗那张明明俊逸,而如今那般憔悴且完全不解风情,并且此时真的让人很想揍下去的脸,包参将忍不住地提高了音量。
“她?看春宫图?”包参将这句天外飞来的话语,让鞠滕郗的眉毛更是紧紧皱了起来。
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春宫图到底与她们想说的重点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女儿国的女子们究竟怎么回事?不仅将看春宫图这件事直接说出口,并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云苎居然会大刺刺地在众人面前看春宫图?
但……就算她看春宫图又如何?与她要听谁的劝到底有什么直接关系啊!
“女儿国的女儿家们哪个不看啊?我们家将军还算看得晚的呢!”望着鞠滕郗那副令人想直接揍下去的驽钝反应,包参将不住地深呼吸,以按捺住那想立即挥拳的念头,“一直到遇见你后才开始认真看!”
遇上他后才开始认真看?
啊!他明白了,明白她们想表达什么了……
“嗯……那个,你们可能误会了,小民与苎将军之间……”蓦地垂下眼,鞠滕郗的嗓音有些微微的喑哑。
而喑哑,是鞠滕郗知道她们误会了,误会了自己与云苎之间的关系特殊,所以才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但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的,就算真有什么,也过去了……
更何况难道她们看不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云苎单方面在避着他,他就算想找她,也找不着,而如今,她又即将成婚,他就更没有理由找她了……
“你再自称一次小民试试!”听到鞠滕郗的回答后,包参将简直可说是暴怒了,“告诉你,我们已经忍你很久了!”
“忍我?”鞠滕郗闻言,臂膀蓦地一僵。
“你是将军的男人啊!”包参将怒视着鞠滕郗,“你天天小民小民的自称,究竟置我家将军于何处啊!”
“那个……小……在下其实已许久未曾与将军……”
鞠滕郗试图想解释自己与云苎之间的关系并非如她们所想,但他一语未毕,四周立刻就又炮声隆隆。
“谁管你们多久没欢爱,又或多久欢爱一次了。”
“就是,一日女儿国的男子,终生女儿国的男子。”
“没错,你若是不想被我家将军召见,待她伤愈后尽可直说,我们女儿国的女儿家在感情上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若不想被召见,或心里头有人了,你尽管早早说,让我家将军赶紧给你一笔安家费,也省得她老惦记还有你这么个人,碍了她找下一个男人的宝贵时间。”
“下一个?”在这阵熊熊炮火之中,鞠滕郗只听到了这三个字。
“我们女儿国的女儿家可不时兴什么三夫四面首的,不了结上一个,怎么开始下一个?明白了没?明白了,就自己给我们看着办!”
“我知道了。”听到众女的话后,鞠滕郗的拳头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我一定会在将军成婚前——”
“等等,成婚?谁要成婚?”一把打断鞠滕郗的话,包参将皱起眉。
“上回小民到女儿国时,贵国二公主对小民说过,说贵皇宫所有人都因苎将军的婚事而分不开身。”鞠滕郗微别过眼,哑声说道。
“废话,当然分不开身!”包参将没好气地低咒到。“你要知道,我家将军可是宫中女官为自己儿子挑选的梦幻当家,更高居他国将军求亲人选的前三甲,而要一一拒绝他们又不伤大家和气,得费多大劲。”
“拒绝?”蓦地愣了愣,鞠滕郗缓缓望向包参将。
“我家将军自十二岁起,眼里心里除了协和任务,生命中就不曾出现半个男人,更没有婚嫁之意!可由于过往同样没有婚嫁之意的二公主突然成了婚,宫中女官因此认为我家将军或许也改变了心意,因此不分日夜的进出皇宫,让女皇及其余各公主根本疲于应付。”
听着包参将的娓娓道来,鞠滕郗才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而那个长相与云苎一模一样的二公主,又是如何耍弄着他。
“我们虽不知道为何我家将军最近都不召见你,可我们却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家将军从不曾召见过其他男子!”
“不开口便避不见面,这从来不是我们女儿国女儿家的作风,像将军这样的奇女子,行事更不可能如此不干不脆、拖泥带水,所以肯定是你这边出了问题!”
“你可知,我家将军的锦囊中,放的从不是什么锦囊妙计,而是你随手给她的烂药盒跟烂石头!”
“你这傻子,还不快去好好照顾我家将军,顺便给我们想清楚,要不然我们绝饶不了你!”
一番咒骂之后,一干女众气冲冲的走了,独留下静静走入隔壁房中,守在云苎身旁的鞠滕郗。
脑子,真的有些乱,乱得鞠滕郗都不知该由哪里思考起。
所以最终,他轻轻由云苎怀中取出了女将们口中所说的锦囊,然后望着锦囊中,那曾经装取着可治她脸颊疤痕的小铜药盒,如今盒身被抚摸得那样温润如玉,而其中装着的,是那块他由西土带回的九花石。
“真傻……竟拿这东西当宝……”
望着静静躺在盒中的九花石,鞠滕郗轻抚着那小铜药盒,缓缓合上眼笑着,但眼眸却那样酸涩,只为自己竟从未送给她一件像样的东西,更从未试图去了解过她的心。
“苎儿,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伸出大掌,鞠滕郗轻轻为云苎拂去颊旁发丝,“你的心里,其实惦记着我,是吗……”
鞠滕郗承认自己向来不太了解女子,所以他更不了解这群与寻常女子那般不同的女儿国女儿家。
但上苍,他到底是如何的后知后觉,又是如何的驽钝!
这么多年了,竟连一个贵重之物都不曾送过她,更一点都没发现她的心意,甚至,他自己的心意……
望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与一切,如今的鞠滕郗终于恍恍明白,其实由第一眼看到云苎起,他便一直悄悄注意着她,好奇着她,尽管他完全无所觉。
而一直以来,他也以为,与她的肌肤相亲,只是她一时兴起的游戏,更以为女儿国的女儿家对于男女之间的分际较常人宽松,喜则来,不喜则去。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错了,错得离谱,并且也太过后知后觉。
是的,后知后觉,对自己心中其实已缓缓滋生许久的情丝。
五年来,他除了她,没有别的女子。
五年来,他除了她,心中不错牵挂过别的女子,并且一直以来,虽不曾发觉,甚至开过口,但他心里,始终只有她。
他喜爱她的到来,等待她的到来,更喜爱望着她故作冷然、却又其实俏皮的眸子;他喜爱看着她旁若无人、理直气壮公然沉入梦乡的可爱小脸,喜爱她在马球场上嫣红着脸颊的振臂高呼,喜爱她对希孤城那完全的放任及深深的守护,更喜爱她在他身旁的每一时、每一刻,以及所有所有属于她的一切……
若这喜爱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心动与眷恋,那么,是的,他恋着她,并一直一直为她而心动着而完全不自知。
原来,之所以每当张婆来找他谈婚事时,他总有些不耐,并非只是由于他一心只在希孤城,更是因为他的身旁一直有着她,所以他根本无须再谈。
原来,在他的心底,早将她当成了一生一世的心灵伴侣……
终于明白自己心之所向的鞠滕郗,轻轻握住云苎乌黑的发丝,笑了,而眼眸全是雾光。
“苎儿,你其实是舍不下我的,是吗?若真是如此,那你之所以这样百般避着我,却又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全是为了我吧……”
是的,在彻底了解自己的情丝与她的傻气后,他虽仍不知道她避着他的主因,但此时的他却可以断定,她避着他的主因,绝对不是因为她自己,极有可能是为了他!
啊……是这样了,确实是为了他!
回想起当初云苎与城民发生摩擦的事由,以及她发怒的时间点,鞠滕郗如今总算知晓,她确实是在避嫌,但她避嫌的目的,却是为了不再让任何人有借此来攻击、抹黑他的机会!
她,一定比他所想象的更了解他,甚至比他自己更明白他想让希孤城挺直腰杆而做的所有努力,以及他对感情的迟钝与后知后觉,所以她才会尊重他的决定,相信他的决定,然后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避着他,一方面卫护他的尊严,一方面不让他有任何开口求去的机会……
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所以她,一直一直努力着,悄悄努力着,一个人努力着……
“傻丫头,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有开口的机会的,因为那样,我就彻彻底底失去你了……”
俯下身,鞠滕郗轻吻着云苎的颊,眼眸是那样的温柔。
“更何况,你真的很努力呢……而这学习成果,我怎样都不想让后头排队的大堆人马给占了……”
云苎受伤的消息,如鞠滕郗所料,很快地在希孤城传开了,而后该发生的一切,也同样如他所料的到来了。
“鞠先生,您赶紧下决定啊!再晚就来不及了啊!”
静静坐在云苎床畔,鞠滕郗不发一语。
“如今将军大人有伤在身,势必保全不了我们希孤城了,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啊!”
“我们真的极不愿意这样做啊!但话说回来,鞠先生,当初若不是将军大人非将我们纳入女儿国的保护之下,希孤城又怎么会面临今天这样兵临城下的严峻局面,又怎会被女儿国的敌人视为眼中钉呢!”
“鞠先生,快下决定啊!若您不下决定,我们只好请李少爷帮我们下决定了。”
够着急的啊!那个利用其英雄血统光环一直在台面下蛊惑、扇动一切,目的是为密谋夺城,将光华再现的希孤城献给如今占领着少玉国故土的七鲜族,以换取明日荣华富贵的“李少爷”。
看样子,就算是名门,也依然会存在如此这般的败德之人。
是的,鞠滕郗知晓,知晓李少爷的过去与现在,因为当初云苎被挡于门外之时,他正只身潜伏在少玉国故土上,只为探清他的所有底细。
而今,既然对手先沉不住气,那么他能做的,就是集中火力,尽全力反击,并且毕其功于一役,任他们再没有任何无耻的机会!
尽管依然一语不发,但鞠滕郗的脸上却挂着一抹冷笑,而他的背影,更是盈满了浓浓的怒气与杀气。
“鞠先生,您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望着鞠滕郗的侧颜,倪老头坚定地说道,因为整个希孤城中,只有他知道鞠滕郗能有多大的能耐!
“倪大人,麻烦帮我发个布告。”
没有回头,鞠滕郗只是轻之又轻、怜之又怜地吻住了云苎的额头。
布告很快地贴出了,希孤城虽依然陷在那撮小人有意制造出的鼓噪与谎言声中,但城里的黄丝带,开始缓缓飘扬了。
南城区,最早一批跟随在云苎协和部队后,并经她斡旋而得以在希孤城定居的城民们,在布告贴上的半个时辰内,门上便全系上了自愿请战的黄丝带,而门前摆放着自己准备的粮草、战马和盔甲。
而后,西城区,协和部队的家属,门前同样摆放着自己准备的粮草、战马和盔甲。
而后,是年资最老的北城区,而后,是新住民最多的东城区……
在满城飞扬的黄丝带中,一群老迈龙钟的老者挤进了将军府,个个热泪盈眶——
“鞠先生,别赶我们走,自将军大人进希孤城的第一天起,我们就一路看着她、跟着她,五年了啊……”
“这五年来,她给了我们这群孤苦无依、行将就木的老人安平,给了我们温饱,给了我们的幸福,给了我们希望与欢笑,更我们又一次看到希孤城的荣光,而我们却未曾给过她任何东西,还那样乡愿且愚昧地伤了她的心……”
“我知道我们老了,或许什么也干不了了,可是,至少,这回一定要让我们为她做些什么,什么都行,鞠先生,求您了,什么都行!”
“好,你们就守着将军府,一步不许离开!”
“谢谢您了,鞠先生,谢谢您……”
就这样,云苎所在的将军府,被一群老迈龙钟,手拿拐杖与棍棒的老者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住。
“包参将。”当城内集结号响起时,鞠滕郗也缓缓由床旁站起,轻唤声。
“是的,鞠先生。”
“敢问将军是否有影子斥候?”凝眸望着床上的云苎,鞠滕郗的眼底散发着一股如海般的温柔。
“自是有的,但独听将军令。”以为鞠滕郗需要帮手的包参将连忙答道:“不过若鞠先生不介意,我手下有两名年轻气盛的备影斥候供您差遣——十三、十四。”
“在。”包参将话声甫落,两名身手矫健的女子便出现在鞠滕郗身旁单膝跪下,“十三、十四谨听鞠先生差遣。”
“半刻都不许离开将军身旁!”
“是!”
“包参将。”将双手平开,鞠滕郗眼眸缓缓冷绝,然后逐一扫视屋内所有协和部队众参将,“这是我希孤城自己的战役。”
“是的。”望着鞠滕郗坚毅的眸子,与那独属于沙场老将才能拥有的霸气与猛将气势,原本心底还有一丝担忧的包参将忍不住模糊着眼眸笑了,“来人,给鞠先生披甲,今日希孤城之战,我宁家军全员撤至城内,违令者斩!”
第九章
希孤城自己的战役,所以,国籍归属女儿国的协和部队成员及苎家军全员撤出。
不过苎家军虽不上阵,希孤城依旧战力非凡。
因为协和部队中,这两年来陆续吸收了许多不属于女儿国的战士,以及天禧草原周边慕名而来、携家带眷的精壮人才,他们没有国籍,但属于希孤城。
此外,那群曾跟随着协和部队来至希孤城定居的游民,以及早习惯与协和部队一起做日常训练的希孤城义勇民兵,更是希孤城最中坚的力量!
而最让人惊异的是,以一身黑袍黑甲,手擎一把风天长戟上阵的鞠滕郗。
她们说,他初上阵时的浓浓杀气与凛凛威风,立刻吓傻了上回被云苎打得溃散,而想趁此役一挽颜面的司马家及其援军。
她们说,他行兵布阵的诡谲与精妙,不仅令一旁观战的苎家军老将个个啧啧称奇,更令得敌军人仰马翻,彻底不知所从。
她们说,他施放号令的嗓音,声声震耳,威传八方。
她们说……
小八她们说的很多很多,而希孤城民说的更多,但云苎至今无缘得见。
因为希孤城保卫战大捷后,协和部队立即接到前去协和萋山国的任务,而由于云苎依旧高烧昏迷,因此在协和部队众将士信赖与期盼的建议与询问下,鞠滕郗二话不说地接过了原属于她的工作,率队策马长征。
坐在窗旁,高烧终于退去,且伤势已然几近痊愈的云苎,虽看似专注在手边的工作,但她脑中却只有骑在马上,潇洒驰骋在她十多年来不知多少回奔驰战地中的他。
沙场中的他,一定很帅气,帅气得令所有人都移不开眼了吧……
沙场中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真正出身将门的他吧!
是的,云苎知晓了,彻底知晓为何鞠滕郗可以为了希孤城抛去一切尊严、荣辱,甚至生命的所有原因——
因为他是自七岁被由战场中拾起后便跟随在二柳将军身旁,且在十五岁时便跃升为柳家军门牙将的二柳将军义子!
根本不必问为什么了,毕竟只要体内血脉依旧流动之人,在知道鞠滕郗的真实身份后,立即便能了解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明只隔一道江,明明希孤城就近在眼前,却因那如同金箍咒、催命符般的十道金牌,不得不眼睁睁望着对岸满城父老脸上的泪,听着他们心中的所有怨与恨,咬牙,转身……
那样的痛,一定是椎心的吧!那时的他,脸上一定有泪,而牙根,也咬出血了吧……
明明是奉令而回,却被诬为叛贼,尽管因年纪尚轻而仅被囚于狱中,却得亲眼见着二柳将军身受屈辱极刑!
而跪在刑场旁聆听着二柳将军仰天狂吼“我父子此生最大的罪与错,就是没有抗令就希孤!”那悲痛诀言的他,一定很苦、很恨吧!而心底,一定在泣血吧……
所以他才会在少玉国亡国后,改名换姓地来至希孤城,带着二柳将军与他所有的憾与悔、痛与盼,用他的卑微与汗水,换取今日希孤城的重生!
这样的男子,她如何能不慕、不怜、不敬、不爱……
爱怜地叹了一口气,云苎低下头一针,又一针,一针,再一针,打个线头,咬断丝线。
“真丑啊……”望着手中刚完成的绣囊,云苎的喃喃声有些懊恼,但脸上的笑容却那样真挚与甜美,“他会想要才怪……”
但再丑,也是她一针一针亲手绣的,如果他真不要,那她就拿来装她的小铜药盒,要不然拿来装她那颗九花石也行……
再三天,他就要回来了!
而当他回来之时,她要说些什么呢?
当然是先恭喜他,然后等他休息过后,嗯……问他愿不愿意与她继续抱持过去的关系,就那样一辈子在一起,毕竟,她实在不想让他成为女儿国的驸马,因为那样实在太委屈他了!
而若他真愿意的话,也许她可以……
正当云苎思绪纷飞之时,突然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针杂沓的脚步声与喧哗声——
“她在哪里?你们那个淫乱将军到底在哪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不要捉着我,我一定要见到她!”
“将军府岂容你如此造次,再不出去,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眉头微皱了皱,但当云苎望清花园中那名高声叫嚷的女子后,微怔了一下。
竟是秋墨雨,她怎么来了?
“小八,放肆!还不快请秋姑娘进来!”
尽管完全不清楚秋墨雨为何而来,云苎还是扬声对小八斥道,然后亲自起身为她打开房门,邀她入座,而这,只为敬她,敬她这位二柳将军一家满门抄斩之后,存活于世间,却被残酷发配为军妓,却依然活得如此坚强的唯一血脉,鞠滕郗的义姐!
“原来是你……”进至屋内后,仔细凝望云苎的小脸,秋墨雨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而原本丝弦般的嗓音依然轻柔,却再不清润,“难怪、难怪……”
“请原谅我下属的孟浪。”坐至座椅上,云苎静静望着她,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秋墨雨,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但我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请秋姑娘体谅。”
“规矩?体谅?”秋墨雨轻轻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有些发寒,“那你自己有规矩吗?又体谅过他吗?还不快把滕郗还给我!”
“他不是我的。”听着秋墨雨有些混乱的前言后语,云苎微微皱起眉。
“当然不是你的,因为他是我的。”秋墨雨又柔柔一笑,话声轻柔,“尽管全希孤城都知道你将他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更无视他的意愿,强迫他上那他永远再不想踏及的战场,让他双手再度沾满鲜血,但我不在乎,因为只要一待他回到完全已能自主的希孤城后,我们便要成亲了,如同多年前他允诺过我的一般!”
成亲?如同多年前他允诺过的一般?
原来,他早有婚配了,原来,他们的关系真的不仅仅是义弟与义姐……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真的如此难以沟通吗?
在他的心中,她究竟是怎么样的毒蛇猛兽……
而她,又是如何的愚昧,竟傻傻地等了他那样久,自以为的作着两人长相思守的美梦,沉浸在众女将对他的浮言夸语,与对他心意的错误猜想之中……
秋墨雨的话,令云苎的身子像沉入最冰凉的水中一样轻着,眼前缓缓浮现一道黑雾,但尽管如此,最终,她还是扬着下巴,展现出穆尔特家族该有的尊严的傲气,“恭喜。”
“谢谢将军。”听到“恭喜”二字后,秋墨雨轻轻一揖身,“但望将军能永远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往后再不要来打扰我们了!毕竟我们不像你,只是寻常的正派人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如何都高攀不起像你这般作风淫乱,日日颐指气使的高贵公主!”
屋外,细雨斜飞,但云苎的眼底却望不见雨丝,只望得雨后的沉沉暮黑。
她的脑中,来回回荡着与鞠滕郗曾经的点点滴滴,快乐的、激情的、平静的、温暖的,而完全不去回想昨日秋墨雨离去时,口中那恍若棉里针般的话语——
因为只剩两天了,只剩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可供她再作一次最后的梦,而她,不想浪费。
因为待他回来之后,一切,都将真正结束呃,而她,也永远再遇不上这样一名能令她刻骨铭心爱恋着的男子了……
正当云苎让自己专心想象着他战场上的英姿之时,突然,她的房门猛地被人打开,而一个高大的身影如风般地卷入。
“你……”望着他,云苎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能傻望着立于房中,一身风尘仆仆,一身黑披风、黑战袍,却俊挺得让人移不开眼的鞠滕郗,眼眸彻底酸涩。
真的好帅,就像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你……”将军望了就滕郗多久,云苎不知道,可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心猛地一抽痛,别过满是雾光的眼眸,冷冷斥道:“大胆!”
他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为什么如此着急?着急到连两天的时间都不愿留给她……
“抱歉。”望着云苎古怪的反应与那冰冷的侧颜,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归来的滕郗也不禁一愣,“我只是……”
“不必多说了。”缓缓站起身,云苎走至窗旁,望着窗外的暗黑,忍住心底那股被撕裂的剧痛,硬声说道:“过两日,我会遣人把……东西……给你送来。”
望着云苎那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反应,听着由她口中吐出的那彻底决绝的话语,鞠滕郗的脑子在微微停滞后,开始飞速转动着。
“将军话里的‘东西’,指的可是赔偿我的安家费?”许久许久之后,鞠滕郗终于开口了,而他的眼眸,则紧盯着她小小,且似乎微微抖颤的背影不放。
“你要那么说也行……”很想让自己的表现洒脱、自然些,但云苎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毕竟陪了我……五年,而我很满意……你的……陪伴。”
“满意?”闻言,鞠滕郗的眼底闪过一簇火花。
“是的。”
云苎回答过后,屋内陷入了一阵彻底的寂静,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再度听到鞠滕郗低沉的嗓音——
“若是如此,那么这样的赔偿,我不太满意。”
他竟说……不满意?
“你还想要什么,尽管直说,我会送来的。”心又是一抽,但云苎还是咬牙说道。
“将军不愧是将军,果断利落,出手大方。”望着云苎垂在身旁不住颤抖的拳头,鞠滕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但我想要的是精神赔偿,不知将军给不给得出?”
“精神赔偿……”听着身后那恍若陌生人般的语气,云苎的眼前,已几乎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这五年来,一直是将军您高高在上的采取主动。”
而鞠滕郗此话一出,云苎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她高高在上……采取主动?
原来他,并不喜欢她高高在上,采取主动。
原来他,对此早忍隐许久,而她,却从不自知……
“我明白了,”心,已几乎碎成片片了,但云苎还是假装不在乎地扬头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退下你全部衣衫,换上这套衣裳后……”望着地垂下头,双肩轻颤的云苎,鞠滕郗将一个布包塞至她的手中,“你便什么都不必再做了。”
什么都不必再做了……是吗……
牙一咬,云苎背过身去,颤抖着手依言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换上布包内那袭他不知为何人而购的粉黄色柔衫……
在云苎更衣之时,鞠滕郗趁空来回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然后在听到由她身处传来的断续吸气声,更加肯定心中所思。
一定出了什么事了!
否则他知道的她,那个宁可默默等待也不愿放弃的她、勇敢的她,绝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他们的关系!
而尽管风尘仆仆、披星戴月提前赶回只为早一日见到她的他,此时此刻还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但他,绝不容许让她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所以他一定会查出原因来的,一定会让她打消念头的,一定会给她她该拥有的一切,但不是今夜——
毕竟他太明白,今夜的她,一定倔强得什么都不会再多说,更不可能听进他的任何一句话,无论他想说的是什么。
但纵使如此,今夜,他也绝不会留她一个人,留下这永不在人前哭泣的她一个人度过,并且也一定会试图逼开她不知为何紧闭的心门,将他的心,稳稳地、永远地摆放于其间,让她永远没有机会遗忘他!
当颤抖的柔荑终于将身上那袭粉黄色的双分长裙腰带系紧后,云苎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发上来回穿梭,而后,大手移至她的双耳、雪颈、脚踝,并还将她的双手捆绑于身后!
“西土男子要欺负女子时,就先要让她动弹不得,并且全身上下,都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将云苎拉抱坐至她寻常总爱躺于其上休息的躺椅侧边,鞠滕郗让她正面对着铜镜,嗓音是那样的冷漠,但举止却那样的轻柔。
望着铜镜的那名女子,听着鞠滕郗的话,云苎的心,不住地抽痛着。
因为镜中的女子,几乎完全不像她了!
她原本及腰的长发,被他拢成一条松松的长辫后,用一丝黄丝带斜卷起置于左前肩,而她原本毫无一物的耳垂,悬挂着两个小巧的长耳扣,颈项中,贴着挂着她从不曾戴过的梅花玉坠,而右踝,绑着一条红丝线……
是吗?这就是他想要的,让她完全不像她,然后像欺负一名弱女子一样,欺负、嘲笑着向来高高在上的她,是吗……
“自然,必须让你自己亲眼目睹被我欺负的全部经过……”轻轻分腿坐至云苎身后,鞠滕郗将她身上的衣衫剥至肩下,露出她诱人双乳的上缘,“而我,会用过去的你完全无法接受的方式,欺负你,就像这样……”
“唔……”当雪颈被人轻轻咬住,当右半边浑圆被由衣内掏出、左半边丰乳被隔着衣衫把玩之际,望着镜中自己被玩弄的模样,感受着那股又心伤却又刺激的暧昧感,云苎紧紧咬住红唇,怎么也不肯出声。
“还有这样……”
听着那声克制的嘤咛声,鞠滕郗轻轻吻上她的耳扣、轻舔着她的耳廓,然后双手捻住她缓缓挺立、敏感的红樱桃,来回的拧转、轻弹,再蓦地向外扯去。
“呃……”当胸前传来一股夹杂着心酸及令人全身战栗的微痛之时,云苎无助地仰起头,然后依然咬住牙,一声不发。
“以及这样……”一手扯着云苎的乳尖,鞠滕郗用另一手拨开那原本遮住她交叠长腿的双开长裙,让她那一双雪白又匀称的双腿与裸足全映在镜中,然后放肆地在其上来回轻抚……
鞠滕郗今日的所有抚弄,都是那样的邪肆、那样的令人难耐,并且完全无顾她的抗拒。
“够了吗……”将双腿紧紧夹住,云苎地垂下头,痛苦地呢喃着。
因为她真的快受不住了……
他娴熟地逗弄着她每一个敏感部位,将她折磨得浑身虚软,折磨得她红唇几乎咬出血,折磨得她的花径完全违背她的意志,那样羞人、彻底地湿成一片……
“不够,因为今日的我,要对你予取予求。”
“啊啊……”
当云苎被他逗弄得终于再忍不住地侧仰过头娇啼出声之时,鞠滕郗用力盈握着她早因他的爱抚而胀痛、酥麻的右乳,恣意吻着她的红唇,并将舌尖侵入她的檀口中,那样激狂、那样邪肆地轻尝着她口中的每一部位,尽情吸吮着她口中的所有芳香蜜汁,并与她的丁香舌尖疯狂交缠,直至她无法呼吸……
“我女儿国的公主,竟被西土男子如此欺负着……”
用手指来回摩挲着云苎被彻底吻肿、吻痛的晶亮红唇,鞠滕郗的嗓音是那样的喑哑,然后在喑哑的低喃声中,将那抚在她长腿的大掌,由她的左腿后方缓缓伸向她的身下……
“呃啊……”
当交叠的双腿中心处那最敏感的花珠被人一把捻住之时,云苎忍不住地弓起身、仰起头,然后在眼角余光望见镜中被那样邪肆玩弄着的女子之时,雪臀下无助地泛出一股湿润与晶亮,并沿着腿际羞人的蜿蜒而下……
“但绝不只如此而已……”
望着镜中云苎因情动而嫣红的双颊,带着一抹心碎与绝望的绝美小脸,以及低垂着再不望向镜面的眼眸,鞠滕郗突然伸手,强硬地将她的双腿分开,架在自己的膝外,任她身下的秘密花瓣彻底映在镜中后,由怀中取出一颗九花石,放至唇旁轻吻一下后,将它缓缓移至她的乳尖……
“你……不要……”当望见镜中鞠滕郗那暧昧又邪肆的神情,感觉到那颗冰冰凉凉的九花石碰及自己紧绷且敏感至极的红玉之时,那股奇异、冰凉的惊天刺激,令云苎浑身剧烈地战栗起来,并忍不住地疯狂媚啼出声,“啊啊……”
“要。”将九花石在那世间最美的粉红蓓蕾上来回挪移,鞠滕郗又缓缓将那颗小石下移,“就要这样欺负你,欺负得你永远忘不了我……”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
这一世,她怎可能再遇上如同他这般令她倾慕的男子?
可为什么,他不能属于她?
上苍,为什么……
双手、双脚完全无法自如动作的云苎,在无助的心痛与模糊的目光中,不住扭动着纤腰,想借此抗拒鞠滕郗的所有邪肆,但突然,她发现,她雪白的俏臀后头紧抵着的,竟是彻底昂扬的他,而镜中他的双眸中,有着他从不曾望见过的浓浓的迷恋,与全然的占有欲……
他怎会如此望着她?怎会……
“滕郗……”恍恍惚惚中,云苎轻轻唤出了他的名。
“我在。”鞠滕郗低语着,然后在更迷恋的眼眸中,将那颗九花石轻轻由她的双乳间往下滑去,最后,在她不住抖颤下,抵达她身下那颗早湿淋淋的花珠上。
“啊呀……”鞠滕郗将那颗九花石就着她身下疯狂泌出的羞人蜜汁来回在那颗花珠前后滑动之时,她几乎疯狂了。
但鞠滕郗却紧紧控制着她的腿,怎么也不让它们有合上的机会,然后痴迷地望着镜中,她那一身凌乱、妖娆、性感,令人销魂的所有表情与身姿。
“不要……不要……啊啊……”
在鞠滕郗那大胆且彻底深邃的眼眸注视下,云苎的身子竟兴起了一股强烈战栗,然后在两双眸子深情地在镜中交缠之时,感觉着自己体内爆出的那股令人几乎难以置信的快感狂潮,任自己所有的羞人反应与对他的眷恋,全赤裸裸地映在他的眼帘中。
她,竟高潮了!
竟在被他以眼神爱抚、以一颗无生命之物玩弄后,彻彻底底地玩到高潮了!
“这才刚开始呢!”
望着高潮未退,依然一脸嫣红春色,一身香汗淋漓,而双乳因不住娇喘而漾起一阵炫目乳波的云苎,鞠滕郗突然一弯身,将浑身虚软的她整个抱起轻放至躺椅上后,半蹲跪在椅旁,缓缓举高她那只绑着红丝线的右腿,由足尖开始,缓缓轻吻、轻啄,而后,是优美的足背、纤细的足踝、敏感的后膝……
“你……”双目迷离地望着鞠滕郗在做这些举动时,那恍若磁石般一直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眸,她的心,是那样的悸动,娇躯,又一回地发颤,身下最私密之处,无法克制地又一度涌出那最最羞人的温热、粘稠银丝。
但当他的唇愈来愈接近她身下热源的中心时,她已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眸了,所以她只能迷蒙着双眼,轻转过头,望向镜中的他。
他究竟想做什么……
“滕……郗……”当一阵浓重的温热气息轻轻在自己的花径端口处吹拂,当望江镜中的他口唇微张,将他湿润的灵舌往前一伸之时,云苎的眼眸蓦地一瞪,腰肢一紧,而后忍不住地娇啼出声,“呀啊……”
他怎么会……这样对待她!
她的全身因他对她花丛间的放肆舔弄而疯狂战栗着,思绪更是几乎完全剥离,除了唤着他的名,根本无法言语了。
而听着身前传来的那几近崩溃的声声媚啼,鞠滕郗不但完全不说话,还更邪肆地来回轻舔着那朵艳色花瓣中流淌的晶莹蜜汁,吸吮着那颗敏感、肿大的花珠,并且舌尖伸入那最美丽的丝绒花径中,来回按压、旋转、戳刺。
“够了……够了……”当身子几乎无法再承受更多之时,云苎的娇啼声已几乎嘶哑了,而眼角的泪滴,也悄悄凝结了。
他还要捉弄她多久?她真的受不住了……
“还不够。”
轻轻抬起头,鞠滕郗望着云苎眼角逐渐成形的泪滴,缓缓起身,将她抱起趴跪在躺椅上,而后,在她不住的“够了”声中,释放出自己那紧绷得不能再紧绷,疼痛得不能再疼痛的昂扬,缓缓将之抵至她湿透的花口处,然后双手轻轻扣住她的腰,将她的小脸转至铜镜方向。
“你,就是这样被我欺负的……”极缓极缓地将自己火热的铜铁硕大一寸一寸地没入云苎的花径中,鞠滕郗哑声说道:“我的苎儿……”
“啊……你……”望着自己的身子竟是这样邪肆地被身后那一身俊挺戎装、发丝凌乱、男子味十足的男子如此占有,云苎的唇角不住抖颤着,然后在他猛力一挺腰,而她的身子整个被撞得向前一晃之时,疯狂地啼呼出声,“啊呀……滕郗……”
他,整个充满她了,彻彻底底地充满她了!
而那股充实、满足的幸福感不仅令她愉悦,却也同时令她心碎。
因为以前从未这样的,真的从未这样待过她的,竟让她连碰,都碰不到他……
他只是轻轻扣着她的纤腰,时而舒缓,时而猛冲,任他额上的汗,一滴滴地滴至她的腰眼处,再低头吮去;他只是游刃有余地轻轻盈握住她胀痛不已的丰乳,然后在她想要需索更多而向他靠去之时,抽离她!
“你……你……”当花径彻底失去他之时,那股寂寞的空虚感,令云苎忍不住泪眼朦胧地望向镜中的他。
“不着急。”
望着云苎迷离的忧伤的眼眸,鞠滕郗轻吻一下她的颊后,又将她抱起,然后躺至她的身下,让她躺至他的身上,将她的右腿架至扶手上,重新一回缓慢又挑逗地爱抚着她的全身,直至她的身子再受不住之时,将他硕大的坚挺由她侧后方,猛地刺入。
“嗯啊……”
这一夜,云苎不断地被鞠滕郗用各色各样邪肆的方式占有着,直至嗓音彻底都沙哑之后,他依然不肯停歇,更不肯再让她高潮!
尽管意识已几乎溃散,但云苎却恍恍发现,这一切的羞人动作与画面,都是过去她曾在春宫图中看过,却怎么也不敢开口要求与他一起尝试的,而他,竟一一满足了她……
为什么?
他今夜对她看似霸道、无情,却其实宠溺、温柔至极的占有,究竟是为了什么……
夜已深透,而当云苎以为自己这夜再等不到他过往总会给她的极致宠溺之时,他却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环至他的颈项上,将她抱至他的腿上,以第一回与她欢爱的方式,深深挺腰进入她。
“呃啊……”
早已被逗得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花径,因他的存在不住地紧缩又紧缩,疼痛又疼痛,在云苎柔软身躯的承受能力几近临界点时,她恍恍惚惚间听到了他沙哑至极的嗓音——
“苎儿,您爱上我了,对吗?”
“我……我才没……”心,蓦地一抽,云苎不住的摇着头,但当花径一回回被他强力刺穿,而体内那股期待了一整夜的高潮快感终于瞬间并彻底爆发之时,又愉悦又苦涩地高声媚啼,“啊啊……我不可能……我才不会……我不可以……啊呀……”
“是吗?我明白了。”
感觉着那窄小丝绒花径中的疯狂痉挛,听着云苎含着泣声的甜美娇啼,望着她嫣红双颊上再克制不住而流下的那行清泪,鞠滕郗爱怜至极地吻去她唇旁的泪,给了她最惊天的一刺,然后在他体内的龙阳之夜直射至她的体内最深处,两人一起抵达欢爱最高峰之际,轻轻笑道——
“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地明白她确实爱恋着他,不舍着他,就如同他一般!
第十章
三日后,丑时。
静静骑在马上将整个希孤城绕了一圈的云苎,在夜风中抬起眼,望着不远处的城门,缓缓停下了马,任白日希孤城的情景在眼前一一流转。
腰杆打得真直呢!
不只一个人,而是整个城里的人都挺直了腰杆了呢!
终于再也不必依靠她,或依靠任何人了,他们终于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这样一来,她的任务算结束了。
回想着白日里街道上那如喜庆般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庆祝景况,回想着他们脸上那开怀、欢畅的笑颜,云苎的眼眸几乎化成秋水,直至另一张脸孔出现在脑际之时,眼底的雾光再无法克制地缓缓凝结。
那个家伙,还是如同初次见面般地笑脸迎人,只不过,再没有了不须存在的卑微,以及言不由衷的虚假。
可这样一个从不对任何人生气的人,却对她升起;这一个从不对任何人摆脸色的人,却对她摆脸色;从不对任何人严词厉色的人,却对她严词厉色,甚至,那样过分的欺负过她后,再不出现,却也不让她离开……
果真,她还真不是个普通人,要不,他也不会独独这样待她。
也罢,既然这里暂时再没有人需要她,既然她的协和部队已大部分都在此安了家,成了希孤城的居民,那么,她就先一个人走吧!反正当战事再起之际,她再在中途与他们会合就是,反正,女儿国也不远,反正,她也好久没回家了……
“开城门。”牙一咬,依然一身白衣白袍的云苎策马至城门前,淡淡对守城说道。
“苎将军,抱歉,城门暂时坏了,开不了。”就见一个老者老迈苍苍地一步步走至云苎马旁,而双手古怪地不断在身后对不远处的人打着手势。
“坏了?”云苎微微皱起眉,然后忽地一愣,“等待,你怎么知道我是、是……”
是啊!她明明一身白衣白袍,一副白副将的装扮,为什么这守城会唤她苎将军?
“将军,您五年前进城那天,可是小老儿给您开的门呢!”望着云苎绝美小脸上的可爱惊诧,老者慈祥地笑了,而慈祥中,更有股浓浓的骄傲与宠溺,“我们这群老希孤城的居民,哪个不知道当初您之所以日日一身白衣白袍的男子模样出行,都只是为了不惊着我们这群老家伙。”
“你们……”又愣了,但云苎在望见那些得到消息后,急急朝城门走来的大群城民,眼眸彻底酸涩了。
原来,大家早知道了,只为了体贴她,什么都不说……
“将军,您不要我们了吗?”
“将军,您别走啊!”
“将军,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我……”望着挤至马旁那一双双期盼、焦急的红眼圈,云苎的喉头梗塞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由第一日进入希孤城起,她就从没有期望过能从这座城里得到任何好处,甚至感激,因为是她自己选择了守护它,而她,只是努力坚守着对自己的承诺,不因任何人、事、物而动摇、改变。
所以她从未想过,向来无所求的她,今夜,竟会被那一直潜藏在海面下,而如今却不断涌向自己的强烈情感波动所震慑、牵引住……
原来,他们一直、一直默默地守护、保护着她,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就如同她在守护他们一样。
更原来,过往的她之所以总是雀跃归来,并在这里感受到无比的放松与自在,而如今的她之所以离去的脚步会如此艰难与沉重,不仅因为这座城有着她的努力、她的想念、她的坚持、她的牵挂,更因为她的心,比她自己所能意识到的更早感受到那一份份虽未曾说出口,却真实而存在的体贴……
“行了,都回去睡吧!我会再来的!”忍住泪,云苎仰起头望向远方,因为她可是穆尔特家族的人,而穆尔特家族的女子,是绝不会在人前流泪的!
“将军……”
就在众人努力慰留之际,突然,倪老头的声音由人群中响起——
“将军,若您真要走,能不能把这个祸害一起带走?”
祸害?
缓缓将扬起的小脸转向声音的来源处,云苎见着围绕在她马旁的城民们脸上全扬起了一阵惊喜,然后主动的让出一条路。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走至云苎马前,而后,身形一矮,“小民鞠滕郗拜见将军。在将军离去前,小民有一事望将军俯允。”
“说吧!”望着鞠滕郗又如初次见面一般地跪在自己马前,不知他因何而来,又为何事而再度卑微的云苎静默了半晌后,咬牙说道。
“将军坏了在下名节,在下在城中已住不下去了,望将军负起责任,莫要做出此种背信忘义之事。”鞠滕郗以足够让所有人都听闻的音量朗声说道。
“什么?”听到鞠滕郗的话后,云苎彻底愣住了。
“望将军给在下一个名分。”鞠滕郗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样清晰、坚定。
“你要……名分?”难以置信地紧紧握住马鞭,云苎的下颏是那样的抖颤。
但中抖颤,绝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震惊与不解!
他竟要求一个名分?竟要求成为女儿国的驸马?
他可知,女儿国的驸马跟他国的驸马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意涵啊!
“是。”
鞠滕郗毫不犹豫的嗓音在风中再度扬起,而望着云苎小脸上的震惊神情,一旁不知将军发生什么事的城民们几乎都不敢开口。
但不一会儿,匆匆策马敢至的包参将,以及众女将的声音突然由四面八方响起——
“将军,您就应了他吧!老实说,他也怪可怜的,这么老大不小的了,连个婆家都找不着。”
“就是,大半夜的让大伙儿由暖呼呼的被子里爬起,居然是为了这种小事,真够没劲的!要我说啊!将军,他爱当驸马,您就让他当呀!反正您又没差。”
“那可不是,将军,更何况您这多年这么威名在外的,最终若落个始乱终弃的话柄给别人有机会说嘴,终究不是个事儿啊!”
“谁、谁对他始乱终弃了!”听到这些含着揶揄与暧昧的话语后,云苎的脸微微嫣红了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硬声说道:“我、我又没有玩弄他,更没弄个三夫四面首的在营里瞎胡闹!”
“将军,您既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玩弄鞠先生,那就让小老儿斗胆做一次主,将他许配给您,无论做大做小,我相信鞠先生都不会有意见的。”
“是啊!就是这样,无论做大做小,我们希孤城民都不会有意见的!”
“你、你们……”听着四周如海潮般响起的阵阵“逼娶”话语,再望着鞠滕郗那动也不动的身影,云苎牙一咬,恨恨地策转马头往将军府奔去,“莫要后悔!”
在疯狂的欢呼声中,鞠滕郗迅速的起了身,笑意满盈地对所有人致意过后,便连忙跳上旁人备的马,加速朝着云苎的马后狂奔而去,然后在追上她之时,飞身跃起,跳至她的马上。
“苎儿……”由身后将云苎紧紧拥在怀中,鞠滕郗不住低唤着,“苎儿……”
“满意了吧!都满意了吧!”丢下手中马鞭,云苎忍不住低喊着。
“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接过云苎手中的缰绳,鞠滕郗不断轻吻着她的颊,嗓音是那样的沙哑而且满足。
“你到底……要为这个城牺牲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要罢手?”听着鞠滕郗的嗓音,云苎的眼眸整个模糊了。
是的,牺牲,因为若不是事关希孤城,意气风发的他绝不会再度让自己变回卑微的!
为什么他要为希孤城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
“牺牲?”策马让坐骑向左弯去,鞠滕郗缓缓问道。
“你可知女儿国的驸马是没有名字、没有声音,甚至是没有任何地位的?”鞠滕郗语气中的那股平静,令云苎忍不住扭头握拳朝他喊道。
“我知道。”望着云苎眼中的不舍、痛苦、挣扎与矛盾,鞠滕郗点了点头,而眼眸是那样的温柔。
“你可知女儿国的驸马永世不得在朝为官,甚至在野都不得经商、应试,更不得参与各项公开活动?”
“我知道。”
“你可知女儿国的驸马……”听着鞠滕郗一个接着一个的“我知道”,云苎的嗓音几乎都梗塞。
因为,女儿国的驸马什么都不是,而这,就是令云苎心痛的主由!
而他,是一个那样优秀、才华洋溢、前程远大的男子啊!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全都知道,而我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轻轻握住云苎的手,鞠滕郗深情地望进她的眼眸,“只有成为驸马,才能一辈子守在你身旁。”
是的,鞠滕郗确实由包参将那儿知晓了女儿国驸马的所有条件,但他不在乎,并还相当愿意遵守,且全心配合虐通过对驸马的最严苛要求——
无论任何原因,无论公主召见与否,一生一世长伴公主身旁!
鞠滕郗相当清楚,他从来不需要荣华富贵,更不需要名利权势,而在希孤城已能自主的今天,他唯一需要的,只有她。
而只要能一辈子陪在她身旁,对他来说就够了,况且,女儿国驸马的那样多条列中最好的一点就是——
没有规定他不能成为公主的战友与旗下军士!
自此后,他再不必在她出征时担心害怕,而可以在她身旁,以他的方式,一辈子守护着她……
“你不必再……更何况秋姑娘……”望着鞠滕郗深情的眼眸,以及开怀不已的自然、俊美笑颜,云苎真的很想相信他的话,真的很想……
但他的知道,真的是出自真心吗?
而为什么什么都知道的他,还愿意成为她的驸马,一辈子被她绑在身旁,做一个没有声音的人?
更何况,他有没有想过,他若成了她的驸马,秋墨雨怎么办?
那同样等着他回来成亲的秋墨雨,怎么办……
一听到云苎提起了秋墨雨,鞠滕郗先是沉默了许久,内心不住地挣扎着,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因为他明白,秋墨雨的问题,他一名男子,是决计解决不了的,毕竟他尝试过,真的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尝试过……
“她是我的义姐,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会永远敬爱她、保护她、帮助她,而她口中那个在光复希孤城后将与我成亲的女子,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十多年前,曾经存活于她腹中,却再也不存于世间的……”
“她……”尽管鞠滕郗的话并未说完全,但云苎却明白了,明白那日她为何会觉得秋墨雨的举止诡异,更知晓了原来与他定亲的,其实是秋墨雨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可秋墨雨却已分不清了……
“我知道她曾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更对你说了些奇怪的话,但她全是为了保护我……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起照料她,直至她康复……尽管我明白对你来说,这个要求或许有些过分……”
是的,秋墨雨的神智,在经过十多年前那一场打击,以及其后非人的磨难后,已彻底崩溃、剥离成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的状态了……
当鞠滕郗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西土找到她,并将她带回希孤城之时,她心中的他,一直是十五岁时的他,而她的世界,也总在过去与现在,虚假与真实中,来回的跳动。
正因为此,所以当时他前去西土查探李少爷底细之时,李少爷才会捉住了她的弱点,蛊惑了她,且让她彻底听信了李少爷的佞言,对云苎的存在充满了错误的厌恶,然后以二柳将军遗孤身份,去降下女儿国旗帜,并准备升起司马家旗……
但她之所以这样做,却是为了保护他,保护在她心中,一直停留在十五岁时的他……
“我会帮你们的……”轻抚着鞠滕郗紧握马缰,且不断微微颤抖的手,终于明了一切的云苎,嗓音是那样的轻哑,而充满雾光的眼眸是那样的温柔,“我们女儿国中,有着天底下最好、最了解女子心思与苦痛的心理疗伤师……我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是的,她会帮他的,更一定会想办法帮助那个让他还拥有一个家人,无论做什么都只为他着想的秋墨雨!
尽管她知晓他依然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但她同样知晓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从不将这些说出口的原因,同样是为了保护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纵使明知他义姐的意识世界已崩裂成两半,纵使明知保护她的路会如何艰辛,却依然一直不肯放弃……
风,轻轻在吹,而鞠滕郗的心,再没有任何压力与忐忑了,因为他知道,自此后,这名心地如此柔软、纯善,个性如此坚强、执着的女子,将会一直一直在他的身旁,在他每一回有所脆弱之时,给他力量,给他勇气……
“若我告诉你,五年前初见你的那一夜,你就已悄悄走入我的心中,你会被我吓着吗?苎儿。”忍不住心中翻腾的情意,鞠滕郗让马儿在一个四合院前停下后,飞身下马,然后轻轻将额抵住云苎的额,哑声说道。
“放心,绝不会的……”当所有误解都再不存在后,轻抚着鞠滕郗的颊,云苎笑得那样温柔,而眼眸中,全是幸福的泪光。
“若我告诉你,五年前初次拥抱你的那一夜,我就彻底为你而沉沦,你会相信我吗?苎儿。”将云苎抱下马,鞠滕郗大步进入院中,将她抱至院内那株桃花树下,放下她,却将她的纤腰整个揽在臂中,低下头轻吻着她的雪颈喃喃。
“相信。”将唇轻印在鞠滕郗的颈项上,云苎喃喃说道:“因为我也是……”
“如果我告诉你,由女儿国回来的那一夜,我的心几乎为你而碎,你会笑话我吗?苎儿。”轻握住云苎的丰盈双乳来回揉弄,鞠滕郗将唇附至她的耳畔,深情低语着。
“你……”听着鞠滕郗用他恍若带有魔力的低沉,沙哑嗓音,诉说着他再不掩藏的所有真心,云苎的身子,缓缓灼热了,而心,暖了,但她还是轻推着他的胸膛,“你别……这里……”
“不必在意,因为往后,这便是你在希孤城的家,我们的家。”
她在希孤城的家?他们的家?
眼眸缓缓环视这平凡但干净的四合院,望着其中印着苎与郗字的红灯笼,望着她曾随口提过,而如今全出现在院中的事事物物,她的眼眸彻底朦胧了。
原来那一夜,他之所以那样对待她,是因知晓无法改变她的拗傲脾气,所以才想用行动想方设法留住她、宠溺她,并获取她的真心……
而这些天,他虽为了协和部队归城、移交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为她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你……”
望着那双又惊又喜、难以置信的含泪绝美眸子,鞠滕郗轻轻地笑了,然后在这落英缤纷的月夜下,连绵不绝的爱语中,温柔又激情地爱怜着她,将自己的坚挺,一回回刺入她湿润的花径间……
“愿意娶我,让我成为你的驸马吗?”激情过后,鞠滕郗用披风紧裹住全身赤裸且疲惫至极的云苎,在回房的路上轻轻问道。
“愿意……”恍恍惚惚中,云苎喃喃答道,然后在感觉自己被放至一个柔软的床榻,而唇上被一个温暖的唇瓣轻印之时,缓缓睁开眼。
因为这样的感觉,她似乎以前曾多次感受过。
“滕郗……”云苎望着床前更衣的鞠滕郗,轻轻唤道。
“我在。”将房门都掩上,烛火吹熄后,鞠滕郗坐至床榻上轻应着。
“你刚刚吻我了?”
“是。”将轻纱帐放下,鞠滕郗也躺入被中,然后在黑暗中,将云苎紧拥在怀中。
“你以前也对我这么做过吗?”轻倚在那温暖、广阔的温暖怀抱里,云苎又问。
“是。”鞠滕郗轻吻了一下云苎的鼻尖。
“为什么?”
“你睡着的模样很可爱。”
“那你对普通人也这么做吗?”
“你不是普通人。”黑暗中,鞠滕郗轻笑的嗓音传至云苎耳畔,“你是我的女人。”
啊!原来他口中的“不是普通人”,也就是“他的女人”、“自己人”的意思呢!
而原来在她,甚或他自己都还没发现之时,他就已将她当成了“他的女人”,所以那时的他,才会说出她不是普通人这样的话来!
而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都只为告诉她,她根本不须在意且理会“普通人”的言论与抹黑,因为他们比任何普通人,都明白批次所重视的究竟是什么,该走的路又是什么……
在鞠滕郗的臂弯中,云苎轻轻笑着睡去了,笑容是那样幸福、那样甜蜜。
因为她明白,就算她真的睡去了,在她沉睡之时,他的唇,一定会轻轻印在她的唇上,一生一世,都不会间断……
【全书完】